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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虚弱的代价与新的火种

    为母亲疏导膝盖后的第二天清晨,陆知简在闹钟响起前就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被一种深层的疲惫拖出睡眠的。那种感觉很奇怪——身体没有疼痛,大脑也清醒,但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抽走了三分之一的重量,连抬手臂都需要额外的意志力。

    他躺在床上,尝试感受体内那团暖意。

    还在。但稀薄得像是暴风雪夜里最后一盏油灯的火苗,微弱,摇曳,随时可能熄灭。昨天之前,它已经稳定得像一枚温润的玉佩;现在,它变回了最初那缕若有若无的烟气。

    代价。这就是代价。

    陆知简撑着坐起来,动作比平时慢了一倍。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又出现了淡淡的青黑,仿佛前几天恢复的状态一夜倒退。

    “知简,吃早饭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难得的轻快,“今天膝盖好多了,我走去菜市场都没问题!”

    陆知简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好。”

    饭桌上,母亲确实动作利索了许多。她给陆知简盛粥,筷子稳稳地夹起咸菜,甚至哼起了年轻时的小调。陆知简看着她舒展的眉头,心里那份因虚弱而生的懊恼,稍微淡去一些。

    值得。至少对母亲来说,值得。

    “你脸色怎么不太好?”母亲忽然问,“昨晚没睡好?”

    “可能有点累。”陆知简含糊道,快速喝完粥,“妈,我先上班了。”

    “带上这个。”母亲递过一个保温杯,“泡了枸杞红枣,补补气。”

    陆知简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告诉母亲昨晚发生了什么——那些古书、那团气、那次尝试。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说?说您儿子三十五岁了突然开始“修仙”?说昨晚那十分钟的按摩其实是“真气疏导”?

    太荒谬了。连他自己都需要更多证据,才能完全相信。

    早高峰的地铁,今天格外难熬。

    往常陆知简已经能在这拥挤中寻得一片内在的宁静,但今天,当四周的挤压传来时,他的身体像一面失去弹性的鼓,每一次压力都直接撞击到最深处。那些嘈杂的声音、浑浊的气味、周围人散发的焦虑情绪,不再能被他轻易过滤,而是毫无缓冲地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闭上眼睛,尝试进入那种“静”的状态。

    失败了。

    那片内在的空间仿佛也因透支而坍塌了,只剩下一片疲惫的荒原。那缕微弱的暖意,在尝试循环时显得滞涩艰难,像生锈的齿轮在勉强转动。

    更糟糕的是,他“看见”了。

    不是主动开启那种特殊的感知,而是虚弱状态下,某种屏障变薄了——他看见自己身体周围,原本那层极淡的、健康的白色微光,此刻变得稀薄如蝉翼,而且在某些部位出现了断续的缺口。而在这些缺口处,灰色的、代表疲惫和消耗的“气”,正从外界缓慢渗透进来。

    原来人的能量场,真的会“漏”。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凛。

    列车到站,他几乎是被人流推出车厢的。站在站台上,他扶着柱子喘息了几秒,才勉强直起身。

    走向公司的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不能停。今天要开始细化陈总要的完整方案,还要处理上周积压的邮件。职场不会因为你的“真气透支”而按下暂停键。

    上午九点,陆知简坐在工位前,对着电脑屏幕。

    文档打开着,光标在闪烁。他需要为“平衡点”系列撰写核心文案框架,但大脑像生了锈,每一个想法都粘滞不堪。平时信手拈来的词汇,此刻全都躲藏起来。

    他尝试调动那缕微弱的暖意,希望能像前几天那样,带来思维的清晰。

    暖意回应了,但极其勉强。它颤巍巍地沿着脊椎上升了一小段,就在某个点停滞不前,然后像退潮一样缓缓回落,带走的不仅是它自身的力量,还有陆知简最后一点精神。

    他趴在桌子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陆哥,没事吧?”李晓探过头,“你脸色好白。”

    “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陆知简撑起来,拧开母亲给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枸杞茶。甜味在舌尖化开,稍微带来一丝慰藉,但离真正恢复还差得远。

    这时,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一条消息。

    来自陈总。

    “十点,来我办公室一趟。单独。”

    陆知简盯着这行字,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方案出问题了?还是昨天那句“炼丹”的比喻说错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二十。

    还有四十分钟。

    九点五十五分,陆知简站在陈总办公室门外,深呼吸。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不是热的,是虚汗。那缕暖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身体像个被掏空的容器。

    他敲门。

    “进。”陈总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陆知简推门进去。陈总的办公室在二十八楼角落,两面都是落地窗,视野极好。此刻阳光洒进来,照在深色的实木办公桌上,空气里有淡淡的雪茄和皮革混合的气味。

    陈总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观。他手里端着一杯茶,白瓷杯,没有logo。

    “坐。”陈总没有回头。

    陆知简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腰背挺直——这个姿势让他更费力,但这是必要的职场礼仪。

    大约过了一分钟,陈总才转过身,走过来,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他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陆知简脸上。

    那目光很平静,但有一种穿透力。不像王莉那种审视绩效的锐利,而更像……一种观察。观察某种标本,或者某种现象。

    “你昨天说的那句话,”陈总开口,声音不高,“‘先炼好丹,药效自然就有了’。这个比喻,是从哪来的?”

    陆知简心里一紧。果然是因为这个。

    “就是……随口想到的。”他尽量让声音平稳,“觉得做产品和炼丹有点像,都需要火候和配方。”

    “随口想到的。”陈总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有极细微的上扬,但很快就消失了,“你知道,我年轻时也喜欢读一些……杂书。”

    陆知简没接话,等他说下去。

    “《周易参同契》《黄庭经》《悟真篇》……”陈总报出一串书名,每报一个,陆知简的心就跳快一分,“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我读了很多年,始终觉得,那是古人的哲学思辨,是文字游戏。”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但昨天听你说‘炼丹’,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陈总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聚焦在陆知简身上,“大概十年前,我还在美国读MBA时,有个很怪的选修课教授。他教决策科学,但第一堂课,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太极图,然后说:‘所有商业决策的本质,都是在阴阳动态平衡中寻找那个最佳的火候。’”

    陆知简屏住呼吸。

    “当时我们都觉得这老头神神叨叨。”陈总继续说,“但他的课,是那学期评分最高的。因为他教的不是公式,而是一种……感知系统变化的方式。后来我回国创业,经历几次大起大落,每次在关键节点做抉择时,都会莫名想起他那句话——‘寻找火候’。”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所以昨天,”陈总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当我听到一个基层文案,用几乎同样的比喻来描述产品策略时,我很意外。”

    陆知简感到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湿了一小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不用紧张。”陈总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我只是好奇。你是学过这些东西,还是……无师自通?”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陆知简还没准备好打开的门。

    “我……喜欢读古书。”陆知简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回答,“业余爱好。”

    “爱好。”陈总点点头,靠回沙发背,“很好的爱好。它能让人在浮躁的时代,保持一点静气。”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你今天状态似乎不太好。”

    陆知简心里一惊。他已经尽力掩饰了。

    “方案细化的工作量不小,如果觉得吃力,可以申请调两个人帮你。”陈总说,“我看了你昨天的思路,方向是对的。但执行需要体力,也需要脑力。如果‘火候’掌握不好,好方向也会做烂。”

    “谢谢陈总,我调整一下就好。”陆知简说。

    “嗯。”陈总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这是市场部刚做的用户画像深化报告,对你做内容分层有帮助。拿去看看。”

    陆知简接过文件,也站起身。

    “还有,”陈总在转身前,忽然又补了一句,“如果读那些古书时,遇到什么特别……有感触的段落,可以随时来跟我聊聊。我很久没和人聊这些了。”

    这话说得随意,但陆知简听出了其中的分量。

    “好的,陈总。”

    走出办公室,关上门,陆知简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刚才那十分钟的对话,比他昨天做完整场汇报还要耗神。陈总每一句话都像在试探,试探他知道多少,试探他走到了哪一步。

    而且那句“可以随时来跟我聊聊”——这到底是橄榄枝,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

    陆知简摇摇头,把这些思绪暂时压下。眼下更紧迫的问题是:他需要恢复。以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完成方案细化。

    他走回工位,李晓立刻凑过来:“怎么样?陈总说什么了?”

    “就问了问方案的细节。”陆知简含糊道,坐下,打开那份新报告。

    但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身体的虚弱像潮水,一阵阵涌上来。他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离午饭还有一个半小时。

    撑住。他对自己说。

    中午,陆知简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去楼梯间。他做了一个决定——去地铁站。

    不是要回家,是要去找一个人。

    那个清洁工,林老。

    既然他能看出自己的“根基不稳”,既然他说“内鼎质地还行”,既然他用“火候”来比喻——那他一定知道,这种透支后该怎么恢复。

    这是冒险。主动接触一个神秘人物,可能暴露更多。

    但陆知简没有选择。他不能以这种状态面对接下来的工作,更不能让母亲看到自己持续虚弱而担心。

    下午一点,午休时间,陆知简刷卡离开公司大楼,走向最近的地铁站。

    这个时间段的地铁站,人流相对稀疏。保洁人员大多在休息或做设备清洁。陆知简在站厅层转了一圈,没看到林老。

    他走到通道深处,在员工休息室附近徘徊。一个穿着制服的地铁工作人员走出来,看了他一眼:“找人?”

    “找林师傅,做清洁的那位。”陆知简说。

    “老林啊,”工作人员指了指更里面的工具间,“他应该在吃饭。”

    工具间的门虚掩着。陆知简敲门。

    “进。”是林老的声音。

    陆知简推门进去。这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摆着清洁工具、储物柜和一张小桌子。林老正坐在桌前吃饭——还是一模一样的馒头和水,只是今天多了一小罐咸菜。

    他抬头看见陆知简,没有惊讶,只是指了指对面的小凳子:“坐。”

    陆知简坐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林老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拧上水瓶盖子,才问:“虚了?”

    一个字,直指核心。

    “是。”陆知简坦白,“昨天……尝试导引了一下,今天就……”

    “导引?”林老挑起眉毛,“你连基础的周天都没通,就敢导引外放?给谁用了?你母亲?”

    陆知简点头。

    林老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无奈,也有一丝赞许的复杂情绪:“孝心可嘉,愚蠢也可观。”

    他从桌下拿出一个搪瓷缸,倒了半杯热水,推到陆知简面前:“喝了。”

    陆知简接过,水温刚好。他喝了一口,就是普通的白开水,但入口后,竟觉得有一丝极淡的甘甜。

    “你现在的状态,”林老开始说,语气像老师在讲解基础原理,“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突然去扛一百斤的麻袋。骨头没断,算你运气。”

    “那该怎么恢复?”陆知简问。

    “怎么恢复?”林老笑了,皱纹堆叠起来,“等。等它自己慢慢长回来。三天,五天,也许一周。这期间,你会比普通人更容易累,更容易生病,情绪也会更不稳定。这就是代价。”

    陆知简心沉了下去。一周?他等不起。

    “没有……快一点的办法吗?”

    林老看着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陆知简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有。”林老终于说,“但那个办法,比你现在做的事情,要凶险十倍。”

    “是什么?”

    林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为什么修行?”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陆知简愣住了。

    为什么?一开始是为了在窒息的生活里喘口气,后来是为了验证那些古书是不是真的,再后来是为了帮助母亲……

    “我……不知道。”他如实说,“可能就是觉得,这条路存在,我想看看它能通向哪里。”

    “看看它能通向哪里。”林老重复这句话,点点头,“这个答案,比很多人的都诚实。”

    他站起身,从储物柜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线装笔记本,纸张泛黄,但保存得很好。

    “这是我年轻时记的一些心得。”林老把笔记本放在桌上,“你可以看前三页。只看,不要练。看完后,如果你还觉得有必要‘快一点’,再来找我。”

    陆知简看着那本笔记本,心跳加速。

    “为什么帮我?”他问。

    林老重新坐下,目光看向窗外——其实窗外只是地铁通道的墙壁,但他看得很远。

    “因为你这人,有点意思。”他说,“读书读了几十年,不是为了炫耀,不是为了考据,是真的在‘读’。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人太少了。而且……”

    他顿了顿。

    “而且,你内鼎的质地,确实少见。虽然现在弱得可怜,但那种‘通透感’,不是靠练能练出来的。这是天生的禀赋。浪费了,可惜。”

    陆知简拿起笔记本。封面上没有字,只有用毛笔画的简略的八卦图。

    “记住,”林老在他翻开前,严肃地说,“只看,不要练。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跑起来只会摔死。”

    “我明白。”陆知简点头。

    他翻开第一页。

    字迹是毛笔小楷,工整有力。第一行写的是:

    “筑基第一要:知白守黑,非眼所见之黑白,乃体内清浊之分辨。清气上升为白,浊气下沉为黑。筑基之始,在分辨此二者于自身。”

    陆知简瞳孔微缩。

    这解释,和他当初在办公室“看见”那团玉白色光晕时的感悟,几乎完全一致!

    他继续往下读。第二页讲的是呼吸——“常人呼吸至胸,修者呼吸至踵。踵息非真息至脚后跟,乃气感贯通之喻。”第三页则开始讲“采药”——“身外无药,身内自有。日常饮食、阳光、空气、乃至静坐时一念不生之刻,皆为药。会采者,步履呼吸皆是炼丹。”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他之前读书时积攒的无数疑问。那些模糊的感悟,此刻被清晰的语言锚定,变得真实可触。

    他看得入神,直到林老敲了敲桌子。

    “时间到了。”林老说,“该回去了。”

    陆知简合上笔记本,双手递还,深深鞠躬:“谢谢林师傅。”

    “别谢太早。”林老收起笔记本,“看了这些,你应该更清楚自己现在有多弱。恢复期间,尽量少耗神,少动气。工作能推就推,能不挤地铁就不挤地铁。把自己当成一个刚动完手术的病人。”

    “我尽力。”陆知简说。但他知道,工作推不掉。

    “还有,”林老看着他,“你公司那个陈总,昨天是不是找你了?”

    陆知简一惊:“您怎么知道?”

    “我在这地铁站干了二十年,见过的人比你写的字还多。”林老淡淡道,“那人身上有‘修’过的痕迹,虽然很浅,像是多年前沾上的一点味道,但还在。他找你,说什么了?”

    陆知简把对话内容简要说了。

    林老听完,沉默片刻:“他是在试探,也是在找同类。都市里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多,遇见了,总会想确认一下。你应对得还算得体。记住,在他面前,保持‘爱好者’的身份就好。不要暴露你已经‘入门’。”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对‘异类’从来都不友好。”林老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尤其当这个异类还很弱的时候。回去吧。”

    陆知简离开工具间,走在通道里。午后的阳光从高窗斜射来,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

    他感觉自己的脚步,似乎比来时稍微稳了一点。

    不是身体恢复了,而是心里有底了。

    他知道自己走在一条真实的路上,知道这条路有人走过,留下了路标,也知道这条路有危险,有代价。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回到公司时,下午的工作已经开始。陆知简坐回工位,打开那份市场报告。

    这一次,他没有强迫自己立刻投入。他先闭上眼睛,按照林老笔记里提到的“分辨清浊”的方法,感受自己体内的状态。

    确实,能感觉到一种“浑浊”的疲惫感沉淀在身体下部,而一丝极其微弱的“清灵”感,还在心口附近艰难维持。

    分辨,但不强行改变。

    只是知道。

    知道之后,他睁开眼睛,开始工作。依然慢,依然吃力,但不再有那种“必须要立刻恢复”的焦虑。他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虚弱,像接受感冒发烧一样接受它。

    奇妙的是,当这种接受发生时,那种滞涩感反而减轻了一点。

    下午四点,他完成了报告阅读和初步批注。虽然进度比预期慢,但质量尚可。

    临近下班时,王莉走过来:“陈总说你今天状态不太好,让你把一些基础工作分出去。这两份竞品分析,让实习生做初筛吧。”

    她把两份厚厚的文件放在陆知简桌上。

    陆知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陈总的照顾。用“分派工作”的方式,给他减负。

    “谢谢王姐。”他说。

    “别谢我,谢陈总。”王莉压低声音,“不过你也真可以,陈总很少这么照顾基层员工。好好干,别让他失望。”

    她离开后,陆知简看着那两份文件,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陈总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下班时间,陆知简准时离开。他没有加班,也没有去挤地铁——听林老的建议,他叫了辆网约车,虽然贵,但值得。

    车上,他闭上眼睛休息。城市夜景在窗外流动,霓虹灯的光影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陆先生,我是沈墨。明天下午三点,雍和书坊,见一面?关于那本《钟吕传道集》,我有些问题想请教。”

    沈墨。那个在旧书市和他抢书的人。

    陆知简盯着这条短信,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

    该去见吗?

    林老说,这个世界对异类不友好。沈墨是异类吗?还是只是普通的古籍爱好者?

    车在红灯前停下。前方十字路口,人流如织。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奔向各自的归宿。

    陆知简抬起头,看向窗外。街角一家中药店的招牌亮着暖黄色的灯,橱窗里陈列着各种药材标本:人参、当归、枸杞、黄芪……

    那些药材,在古人眼里,是“药”,也是“丹”的组成部分。

    而在现代都市里,他正在用另一种方式,采集另一种“药”。

    他低头,回复短信:

    “好。三点见。”

    该来的总会来。该见的,总要见。

    车继续前行。陆知简靠在座椅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也感受着心里那团虽然微弱但依然燃烧的火种。

    路还长。

    但至少,灯已经点亮了。

    (第四章 完|字数:约6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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