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沈青崖冷冷吐出两个字,懒得再与这思维异于常人的少年纠缠,转身继续离开,步伐比之前更快。
沈青禾也摇了摇头,看着莫朝朝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低叹一句:“这孩子……”终究没再多说,招呼沈砚跟上阿姐。
莫朝朝站在原地,看着沈青崖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底掠过一丝不甘。
他再次快步追了上去:
“姐姐!等一下!我不是胡说的!我有证据!”
沈青崖脚步微顿,侧过半张脸,眼神清冷:“什么证据?”
莫朝朝从衣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扁平的、约莫巴掌大小的暗红色锦囊。
锦囊的布料已显陈旧,但保存得极好,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个小小的“莫”字。
他解开锦囊束口的丝绳,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这是当年太爷爷珍藏的婚契副本,”
莫朝朝将纸张展开,双手捧着,递到沈青崖面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上面有你们两家的印鉴,还有你的名字。”
沈青崖的目光落在那张古旧的婚契上。
纸上的字迹是端正的小楷,内容确实是当年订婚的文书格式,末尾处盖着沈家和莫家的古老印鉴,旁边并列写着两个名字——
沈青崖。
莫怀舟。
字迹清晰,墨色因年代久远而略显黯淡,但那份庄重感依旧。
沈青禾也凑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对沈青崖点点头:
“阿姐,这印鉴是真的。这婚契形制,也确是旧物。”
他看向莫朝朝的眼神更多了些感慨。
“没想到莫老家主将此物保存至今,还传给了你。”
沈青崖看着“莫怀舟”三个字,又抬眼看向眼前神色执拗、与记忆中温润守礼的莫怀舟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年,心中疑窦未消。
仅凭一份旧婚契,并不能证明眼前这行事诡谲的少年就是莫怀舟的正统后人,更不能将那几乎被遗忘的婚约强加于百年之后。
“即便此物为真,”
她淡淡道,并未去接那张婚契,
“也是我与莫怀舟之事。与你何干?莫家难道没有其他嫡系子孙?”
莫朝朝急了,直接将婚契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沈青崖的手:
“怎么没关系!我太爷爷就我一个嫡亲的曾孙!姐姐你看清楚啊!”
或许是情急之下动作大了些,或许是冥冥之中真有感应。
就在沈青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古老婚契边缘的刹那——
异变陡生!
婚契上古旧的纸张,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柔和光华。
纸上原本清晰书写的“莫怀舟”三个字,就在那光华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墨迹迅速淡化、消失!
紧接着,在那名字消失的空位上,一点全新的墨迹凭空凝聚,如同有看不见的笔在书写,流畅而清晰地勾勒出三个新的字——
莫、朝、朝。
字迹竟与旁边“沈青崖”三字的笔锋韵味隐隐相合,仿佛本就该如此并列。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
沈青崖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
沈青禾和沈砚目瞪口呆。
莫朝朝自己也傻眼了,他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看婚契上新鲜出炉自己的名字,又猛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沈青崖,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茫然,显然这变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怎么回事?”
他喃喃道,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擦那新出现的名字,墨迹清晰,绝非幻觉。
沈青崖缓缓收回手,心中的惊诧并不比他们少。
她修行百年,见识过各种法器符箓,但这种能随缘感应、自动更名的“活”的婚契,闻所未闻。
这绝非普通凡物,其上必然附着极其高深玄妙的契约之力或血脉感应法则。
她看向莫朝朝,少年眼中的茫然不似假装。
也就是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婚契会有此变化?
莫朝朝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纸上并排的“沈青崖”与“莫朝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随即,灿烂笑容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脸庞。
“姐姐!你看!你看啊!”
他兴奋地举着婚契,像是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认证,眼睛亮得惊人,
“连婚契都承认了!它承认我了!我就说嘛,我们是有缘分的!天定的!”
沈青崖看着他这反应,一时无言。
这少年思维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只是这婚约本身……
“即便如此,”沈青崖按了按额角,觉得事情越发棘手,
“百年已过,时移世易……”
“姐姐!”
莫朝朝立刻打断她,脸上的笑容未减,但眼神里多了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刚才被验证“名分”后的底气,“婚约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我保证不烦你!但是你看,天都快黑了,我一个人,又没地方去……”
他再次祭出可怜战术,眼巴巴地看着沈青崖,又瞥向似乎有所触动的沈青禾。
沈青崖蹙眉,刚想拒绝,坐在旁边的沈青禾叹了口气,对沈青崖低声道:“阿姐,当年你不在,家里乱得很,我年纪又小,差点撑不住。是莫家的老家主,也就是怀舟兄的父亲,念着旧情,明里暗里帮衬过几回,沈家才缓过气来。后来……后来沈家渐渐好了,莫家似乎出了些事,来往才淡了。”
沈青禾看着莫朝朝,眼神复杂,有对过往恩情的感念,也有对故人后代的怜悯。
“他若真是无处可去……”
莫朝朝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的可怜相更加真切,甚至还吸了吸鼻子:
“沈爷爷说得对!我们莫家早些年出了变故,人丁零落,家道也……唉,现在就剩我一个了。老宅阴森森的,我一个人住着害怕……”
他瞄了一眼沈青崖依旧冷淡的神色,赶紧补充,
“我保证不乱说话,不惹姐姐生气!我就借住几天,找到落脚处立刻就走!我、我还会干活!洗碗扫地都行!”
沈砚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一个轻易灭了鬼王,又随手把死人变成活人直播的狠角色,说自己怕黑、会洗碗扫地?
但沈青禾显然被勾起了旧情和同情心,看向沈青崖:“阿姐,你看这……”
沈青崖看着弟弟眼中的恳切,又瞥了一眼车外那个努力装乖的少年。
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或许比让他不知在暗处搞什么名堂要省心些。
“沈家不缺客房。”她终于淡淡开口,算是默许,“管好你自己。”
“谢谢姐姐!谢谢沈爷爷!”
莫朝朝瞬间笑逐颜开,珍而重之地将那张发生了奇异变化的婚契重新叠好,塞回锦囊,贴身收好,宝贝的很。
他动作利落地拉开车门,挤上后座,安安静静缩在角落,目光时不时飘向前座的沈青崖,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