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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欲擒故纵

    这话多新鲜。

    始作俑者鱼肉了她半天,一副要在这儿把她办了的样子,却还问她跑什么。

    谢青缦没回头,她看不到叶延生的神色,只是轻挣了下,闷声道,“我要回去了。”

    地下停车场十分空旷,没那么喧闹,但自带扩音效果,稍有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光线落下,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

    叶延生手劲儿太大,轻易就控住了她,眸光很深,“我送你。”

    谢青缦下意识地虚握了下指尖。

    手腕绷得很紧,身上也是。

    感觉到她的紧张,叶延生松了力道。他看到了她泛红的耳垂,无声地勾了下唇,一改往日不容置喙的语气:“我让人送你。”

    谢青缦抿唇“嗯”了一声。

    她任由他握着自己手腕,安排好一切。

    不怎么热切,也不怎么抗拒,乖顺得像是放空了思绪,还没从那一吻中回神。

    几分钟后,司机拉开车门。

    原本急于脱身的谢青缦,动作却迟疑下来。她停在车前,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怎么,”叶延生背光而立,隐晦暗沉的眸色中,窥不见太多情绪,情和欲似乎已然消弭,只余谑意,“不打算走了?”

    他冷静自持,低哑的嗓音却在惑人沉沦,“不想走就留下陪我。”

    视线刷地一下挪开。

    谢青缦面无表情,且头也不回地坐进后座,拒绝的姿态非常彻底。

    叶延生短促地笑了声。

    很愉悦的那种。

    他看着她落荒而逃,也不强求,冷淡又显出几分阴狠凌厉的眉眼,神色倦懒,随性散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车窗落下。

    谢青缦探出头来,趴在窗口,柔软的长发垂落下来,横波入鬓,唇线分明,一双眼眸泠泠如秋水。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叶延生,说:“明天见。”

    明天。

    叶延生挑了下眉。

    谢青缦缩回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找补,“我是说,再见。”

    -

    车子一路驶离。

    夜幕之下,华灯和车流汇成一条璀璨的光带,长安街沿线像一条龙脉,龙行水系,中轴线纵观南北,一如北京城的脊梁。

    谢青缦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醉态横生,艳色也横生,眸底全无往日的疏离,只有似真似假的羞怯和意乱情迷。

    其实她酒量很好。

    不过眼前这幅模样,倒像真醉了。

    谢青缦抬手去摸嘴唇,轻微的刺痛,不由得回想,叶延生掐着自己下巴索吻的动作。

    温柔不过片刻,先前的风度和耐心似乎都是假象,些许挣动都被他压了回去。他掐着她的脖颈,禁锢和掠夺,辗转着深入,强硬得让人无路可退。

    铺天盖地的,全是他的气息。

    光线被他遮挡了大半,明明灭灭。

    她在意乱时看他,漆黑的碎发在额前微分,五官硬朗,眉尾一道断痕薄而利。

    在这种时刻,他眸色都是冷的,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凉薄感。

    像红港的夏末暴雨夜,她见他的第一印象,冰冷、阴狠,骨子里带着凶性。

    足够让人沉沦,也足够让人不甘心。

    那时的她,片刻的分神,叶延生拢着她腰的手一紧。自下而上,他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放过她的意思,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被重新拉回这到场暴烈的情动里。

    心跳得厉害。

    谢青缦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车内的暗色中,闭上了眼睛,想:

    也许她,还真有一点醉了。

    -

    次日的二轮试镜,是对海选结果的敲定,现场的人少了很多,倒也算清净。

    试镜内容是男女主昭阳殿决裂。

    候选人里,有双料视后苏意,流量小花袁可,和一个走演技派路线的女演员。

    相比之下,谢青缦显得籍籍无名,而且她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基本没人看好。

    因为小花和演技派已经被视后秒了。

    从隐忍的哭戏,微颤的面部表情,到质问未来皇帝可曾真心时,收放自如的爆发力,代入感很强。现场不少人共情,基本都觉得尘埃落定,结果毫无悬念了。

    等轮到谢青缦时,大都懒得看了。

    和前三人的演绎方式完全不同,谢青缦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委屈恸哭。

    面对男主和杀局,她很平静。

    她跪在地上,抬眸看向搭戏的男演员——剧中的秦王,即将登基的未来皇帝,天下共主——冷静又心情气和地反问:

    “那我敢问殿下,到底是三公九卿疑我,还是未来天子疑我?

    是世家勋贵容不下我,还是我的枕边人容不下我?”

    男演员怔了一下,反应也快,面色沉了下来,眸色中含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清妍。”

    “祖宗礼法,内忧外患,不过是托词罢了。”谢青缦看着他,只觉这些年付出的真心荒诞又好笑,“若不是凉州兵马还效命于我,临渊阁尚在我手中,安知当年萧家满门惨案,不是我的明日?”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台下都静了。

    原本人声嘈杂的现场,渐渐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到台上。

    “其实何必那么麻烦?清妍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谢青缦垂眸,柔声说道,“崇明二十八年,西域来犯,大军困守穷奇道,殿下浴血七日,拼死护我,愿以血为引替我解毒,我便说过,会誓死以报。

    所以薛家栽赃,太子胁迫,恒王利诱,我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动摇。”

    “那时殿下说永不弃我,要许我一世周全,这么多年,言犹在耳,我以为……”

    我以为你我的结局可以不同。

    可权力这条路上,终究还是形同陌路。

    谢青缦此刻才落下眼泪。

    她望着男人,泪水从面颊无声无息地滴落,砸在地上,也砸在所有人心里。

    愤恨,哀痛,遗憾。

    但更多的,是感到失望和讽刺。

    “清妍……”

    面前锦衣华服的男人终于动容,伸手想要触碰她,却被谢青缦避开了。

    “殿下若忌惮我,当日就不该救我这条命,也不该授我权柄,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她闭了下眼睛,掩去了眼底的厌倦,再睁开眼时,眸底一片清明,“可今时今日,多少人的前程和身家性命皆系于我身,我已无路可退了,殿下。”

    大权在握,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虽然昭阳殿决裂是在旁人面前做戏,但也该合乎真实反应,才能让旁人相信。

    女主当然动过情,上过心,但一个不甘心困于封建礼法教条的女人,一个心计无双、并不逊于须眉的女人,家族覆灭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枕边人都动了杀心了,她都快步谋臣亡的后尘了,如果还不顾大局,只纠结所谓的情爱和真心,未免可笑。

    一个只能依附男主的菟丝花,还有什么配合演戏,共同做局的必要?

    “我不是我父亲,绝不会引颈受戮。”

    谢青缦缓缓站起身来,平视着秦王,决绝又冷淡,“今日若我走不出这昭阳殿,殿下大可以看看,什么才是内忧外患!”

    这才是萧清妍,绝世无双。

    剧本中的人物,仿佛在此刻长出了血肉,一步一步走到了所有人面前。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

    结束之后,现场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搭戏的男演员率先回过神,叫了一声“好”,台下的掌声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台词是现编的,临场发挥肯定有瑕疵,也不如编剧细致。”谢青缦转身朝导演鞠了一躬,歉意又诚恳,“和剧本有出入的地方,还望导演海涵。”

    试镜时提供的剧本,只有一个简介和大致脉络,以及考题范围内的背景人设。

    临场发挥,基本都是演员自个儿揣摩人物心理,现编人物反应和台词。

    可能受父母影响,谢青缦无感所谓的爱情。毕竟真心瞬息万变,将一切都托付在另一个人身上,几乎是一场必输的豪赌。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各取所需。哪怕用情爱做筹码,相互利用和算计,也比为了爱情一败涂地,为他人做嫁衣强。

    她的表演,刚好合了导演的意。

    “不不不,很好。”导演一连重复了两遍,面露微笑,“你很好,回去等通知。”

    高下立判。

    现场又小范围的热闹起来,议论纷纷。

    “这个新人演技好强啊,虽然听都没听说过,但我觉得她最贴角色。”

    “是吧是吧,我看导演也最欣赏她。”

    “演得好有什么用,没背景没后台还没名气,”有人当场泼了冷水,“那可是视后啊,谁会放着视后不用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

    有几句飘到谢青缦耳边,她也不在乎,只是一笑置之,离开了试镜地点。

    -

    谢青缦试镜时,叶延生正在T&C总部。

    帝都CBD繁华而喧嚣,公路川流不息,纵横错落,附近林立的高楼大厦耸入云端。

    有别于物欲横流的申海,皇城脚下,繁华也不过是点缀。

    “外面什么情况?”

    行政楼的茶水间,向来是公司八卦流传地,几个员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分部和投资关联公司的负责人和股东都来了吧?今儿早上到现在,从外地来的车就没停过,往年年会人都不一定这么齐。”

    “可能是因为叶先生回来了吧?”

    “早回来了,不过老板平时不怎么露面,我们又见不着。”

    “要么怎么都说老板有手腕?一般人根本压不住这些硬茬。”有人放低了声音,“不过我听说,这几个月办理离职和调岗的那批高层,也是连面儿都没见到,就卷铺盖走人了,好像是华南区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几个月前,高层变动,叶延生动手料理那帮老狐狸时,他人甚至不在京城。

    现在的场面,只传递出一个信号:

    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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