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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转校生

    仲夏的黄昏,燥热如同黏稠的糖浆,包裹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即使夕阳已开始西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灼人的气息,偶尔刮过的风也带着烫人的温度,丝毫不能带来清凉。纪禾中学门口,此刻正是放学的喧嚣高峰。学生们如同归巢的蜂群,从各个教学楼门口涌出,嬉笑声、呼喊声、自行车铃声交织成一片,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嘈杂。

    落日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渲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色,金色的霞光如同融化的金子,泼洒在校门口的水泥地面、两侧略显陈旧的居民楼、以及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上。整个世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辉煌的光晕,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在光柱中翩翩起舞。

    徐潇微蹙着眉,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快速滑动,正在玩一款节奏明快的消除游戏,试图用虚拟世界的喧嚣隔绝现实的无聊与闷热。身旁的苏鄞则安静得像一幅画,手里捧着一本边角有些卷曲的诗集,利用这等待的间隙,默读着那些优美的句子,仿佛周遭的嘈杂都与她无关。

    校门外的马路边,林肆骁姿态闲适地倚靠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干上。他那件价值不菲的小香风黑色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身上是熨帖的白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轻点着手机屏幕,似乎在与什么人沟通着重要事务,微垂的眼睫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侧脸轮廓在金色夕阳下显得愈发深邃立体。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闷响,后背传来一阵清晰的撞击感!林肆骁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他好看的眉头瞬间拧紧,周身原本散漫的气场骤然降至冰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瞬间凝结了寒霜,冷冷地转过身。

    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同样带着不满的大眼睛——徐潇正捂着被撞得发酸的鼻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走路不看路?”林肆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悦,冷飕飕的,像冬日里突然刮起的寒风。

    徐潇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歉意或慌乱,反而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语气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嚣张:“没看。”她揉了揉鼻子,继续振振有词,“马路这么宽,你非得像个电线杆似的杵在校门口正中间,挡路。”瞧瞧,这撞了人还能如此倒打一耙、蛮不讲理的架势,恐怕普天之下她也算是独一份了。

    林肆骁被她这强盗逻辑噎了一下,刚想反唇相讥,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辆挂着嚣张京A牌照、车牌号更是连号“京A·88888”的银色迈凯伦超跑,如同一条优雅而危险的银色猎豹,精准地滑停在他面前。流线型的车身在夕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引来周围学生一阵阵惊叹。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探出一张俊朗中带着几分风流感的脸。男生看起来与林肆骁年纪相仿,约莫十七八岁,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看人时仿佛自带三分情意,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浪荡公子”的气息。“哟,阿肆!回来有些日子了吧?也不跟哥几个吱一声?放着四九城里的温柔乡不待,跑淮安这地界儿体验民间疾苦来了?”

    林肆骁挑了挑眉,对于好友裴子骞的调侃早已习以为常,语气依旧散漫不羁:“京城待久了,腻味。小地方清净,别有洞天。”他说着,目光转向旁边那个还在用眼神控诉他“挡路”的小丫头,想到河边她那“狠心”讨价还价却又最终跳下水救自己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不快散了些,语气缓和道:“唉,小丫头,你们要去哪儿?顺路的话,捎你们一程。”

    徐潇一点也没跟他客气,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她二话不说,拉上还有些犹豫和局促的苏鄞,动作利落地拉开了迈凯伦炫酷的蝴蝶门,钻进了后座。然后报了一个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商业区地址,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吩咐自家司机。

    裴子骞从后视镜里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女孩,尤其是那个一脸“别惹我”表情、穿着普通校服却气场不弱的徐潇,桃花眼里兴趣盎然,但碍于林肆骁在场,他只是吹了个口哨,没多问。银色的迈凯伦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汇入车流,只留下一道炫目的银色残影和淡淡的尾气味道。

    然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学校斜对面,一个不太起眼的树荫下,停着一辆挂着外地牌照(南A开头)的黑色奔驰大G。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窥膜,从外面完全看不清车内的情形。

    车后座,坐着一个气质温润如玉的少年。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纯白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容貌极为俊美,尤其是那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仿佛蕴藏着无限深情。更绝的是,他左眼眼角下方有一颗极浅极小的褐色泪痣,恰到好处地为他原本温润的气质平添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媚的蛊惑力,动人心魄。

    他正是顾朋。

    此刻,顾朋脸上那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无踪。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里,此刻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凉,如同数九寒天的深潭。他微微眯着眼,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死死地盯着那辆载着徐潇绝尘而去的银色迈凯伦,直到它变成一个银色的小点,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车厢内弥漫着一种低气压的沉默。半晌,他才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带着一丝冰冷笑意的低沉嗓音缓缓自语,仿佛毒蛇吐信:“潇潇……这是交了新朋友了么?”嘴角虽然习惯性地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但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反而更衬得眼神阴鸷冰冷。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极力压制着什么,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润如玉的完美面具,只是眼底深处的那抹寒冰并未完全消融。他轻声对前排驾驶座上沉默的中年司机吩咐道:“陈叔,走吧。”

    黑色的奔驰大G缓缓启动,引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学校区域,很快便融入了傍晚繁忙的车流之中。

    仲夏的清晨,难得有一丝凉爽的微风拂过,轻轻摇曳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带来些许凉意,暂时驱散了连日来的闷热。南方的夏天就是这样,总是在夜晚和清晨短暂地展露一丝温柔。

    徐潇像往常一样,第一个到了教室。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充满了各种喧嚣:有男生追打着从讲台跑到后排,课本和作业本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有女生举着英语书追着某个捣蛋的男生教训,引来一片看热闹的哄笑;但更多的是趴在桌子上,趁着早读前最后几分钟疯狂补作业、或者围在一起“交流借鉴”答案的身影。

    “作业写完没?江湖救急!快借我抄一下!”林轩顶着一头乱毛,咧着嘴,笑嘻嘻地凑到正奋笔疾书的宋岩旁边。

    宋岩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像赶苍蝇一样:“去去去!一边凉快去!没看见爸爸正在创造人类智慧的奇迹吗?”

    下一秒,后桌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叫,几乎掀翻屋顶:“林轩!你个牲口!把我物理卷子还我!我最后一道计算题还没写!”而罪魁祸首林轩则早已拿着“战利品”躲到角落,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欠揍地回应:“急什么!等我临幸完就还你!少不了你一块肉!”

    徐潇对周围的鸡飞狗跳早已免疫,她径直走到靠窗的自己的座位,把看起来根本没装几本书的书包随手塞进桌肚,然后习惯性地趴下,将脸埋进臂弯,准备争分夺秒地补觉。同桌苏鄞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从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包里拿出写得工工整整的物理试卷,轻轻放在徐潇的胳膊旁边,小声说:“潇潇,物理试卷,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我都写好了,你赶紧抄一下,今天早读下课课代表就要收上去。”

    徐潇从臂弯里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试卷,含糊地说了声“谢了”,这才慢吞吞地坐直身体,拿出自己几乎空白的试卷,照着苏鄞的答案,龙飞凤舞地开始“复制”。她只随意抄了几个选择题,填了两三个空,便又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把笔一扔,准备继续回归周公的怀抱。

    就在这时,早读课的预备铃声清脆地响起。班长走到讲台上,带头开始朗读文言文,纪律委员则在过道里巡视,用眼神警告那些还在说小话的同学。

    伴随着正式上课铃声,班主任苏天晴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走进了教室。她是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年轻女老师,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是海外名校归来的高材生。今天她穿了一袭正红色的及膝旗袍,面料光滑,剪裁得体,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妆容精致,红唇诱人,气场强大得足以吸引所有目光,用“妖冶动人”来形容恰如其分。

    “同学们,安静一下!”苏天晴拍了拍手,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占用大家早读课几分钟时间,宣布两件事情。”她含笑的目光扫过台下青春的面孔,“第一件事,下周学校要举行‘青春·理想·责任’主题演讲比赛,每个班需要选派一名代表参加。我们班的人选呢,希望大家能积极推荐,或者有自愿报名的同学,今天放学前可以直接到我办公室报名。”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更加明媚期待的笑容,“这第二件事呢,可是个好消息!我们班将迎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在同学们好奇、期待、探究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中,苏天晴微笑着看向教室门口,柔声道:“顾朋同学,请进来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来人穿着一件浅蓝色水洗牛仔外套,敞开着,里面是简约的纯白色棉质T恤,下身是宽松舒适的黑色直筒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净得发白的经典款板鞋,浑身上下散发着干净清爽、阳光活力的少年感。虽然他脸上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眉毛,但那股从容淡然的气质、优越的身高和挺拔的身姿,已经瞬间抓住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

    尤其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标准的桃花眼,眼型完美,眼尾微翘,睫毛长而密。此刻这双眼睛看起来温和含笑,却又隐隐带着一种不易接近的疏离感,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顾朋的出现,立刻在班里引发了低低的、压抑不住的讨论声,女生们尤其兴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位新同学的颜值和气度,眼神里闪烁着惊艳的光芒。班里的男生们则大多流露出或羡慕或审视的目光。

    “潇潇,快看!”苏鄞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又开始“点头”的徐潇,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说,“我觉得我们学校校草排行榜要地震了!虽然戴着口罩,但这气质、这身高、这双眼睛……绝对是个超级大帅哥!感觉比我们班的陆凌逸还帅好几个档次,都快赶上他那个在高中部当校草的亲哥陆凌皓了!”

    徐潇原本被吵醒,还有些不耐烦,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瞥向讲台。然而,就在她的目光触及台上那个身影,尤其是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时,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僵住了。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那种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明亮,那种看似温柔实则疏离的眼神……

    这时,苏天晴笑着对顾朋说:“请我们的新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顾朋似乎脾气很好,他上前一步,走到讲台中央,微微向台下鞠了一躬,动作优雅自然。透过口罩传来的声音,依然清晰、温和,带着一种令人舒服的磁性:“大家好,我叫顾朋。‘三顾茅庐’的顾,‘高朋满座’的朋。很高兴能加入八年级十四班这个集体。”

    他的介绍简洁得体。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徐潇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我来自于南新市。”顾朋的声音依旧温和,“以后的学习和生活,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南新市!

    听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地名,徐潇握着笔的手猛地一紧,指尖瞬间褪去了血色。笔尖在空白的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深深的、扭曲的痕迹。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定在讲台上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上。心脏不受控制地骤然加速,咚咚地撞击着胸腔,一股混杂着震惊、怀疑、以及一丝微弱期盼的情绪汹涌而来。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是……顾双月吗?”无数的猜测和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那个童年时代最亮眼的身影,那个曾经在南新市的梧桐树下、在她家变故前给予过她无数温暖和保护的邻家哥哥……自从家破人亡、被迫离开南新市后,他们已经整整四年多没见了。记忆中他那张稚嫩的脸庞已经有些模糊,但唯独这双含笑又多情、却总在她需要时变得无比可靠的桃花眼,如同用最锋利的刻刀凿刻在心版上,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她一直不敢确定,内心挣扎着,直到……

    讲台上的顾朋,似乎敏锐地感受到了那道灼热而复杂的目光。他的视线穿过台下好奇的人群,精准地、毫不意外地落在了靠窗位置那个一脸震惊的女孩身上。刹那间,他那双桃花眼里漾开了清晰可见的、如同春水破冰般温暖的笑意,那笑意从眼底深处弥漫开来,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苏天晴满意地看着台下学生的反应,又看了看身边气质出众的新生,心里乐开了花。她指了指教室后排、苏鄞正后方的一个空位,对顾朋说:“顾朋同学,你先暂时坐在那个空位吧。苏鄞同学后面。如果后期觉得视野或者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随时可以再调整。”

    “谢谢苏老师。”顾朋礼貌地微微躬身道谢,声音温和。然后,在全班同学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穿过过道,走向那个座位。他的步伐稳健,背脊挺直,自带一种良好的教养和从容气度。

    苏天晴看着他走向座位的背影,心里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她早就仔细看过顾朋的转学档案,成绩优异得令人咋舌,长期稳居年级前列,获得过无数市级、省级乃至国家级的奖项,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居然参加过七次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拿到了三次一等奖、三次二等奖、一次三等奖!这样颜值与智商双高、家世想必也不俗、还彬彬有礼的学生,简直就是老师心目中的完美典范,是每个班主任都梦寐以求的“香饽饽”。

    而此时的徐潇,从顾朋进门说出“南新市”三个字开始,心里就像是被投下了一块巨石,再也无法平静。她低着头,假装看着桌上的课本,但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不断地猜测、否定、又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目光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后方的那个新座位。那个身影安安静静地坐着,拿出书本,姿态优雅,却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她的注意力。这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直到下课铃声清脆地响起,徐潇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恍惚。

    忽然,有人从后面,轻轻地、用指尖叩了叩她的后背。

    徐潇一个激灵,纳闷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顾朋已经摘下了口罩的脸。几年光阴,仿佛格外厚待他。那张脸褪去了少年时的圆润,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分明,下颌线流畅利落,皮肤是冷调的白皙,俊美得几乎有些耀眼。他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干净、温暖,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极具感染力,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小潇潇,”他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低沉而温柔,一如记忆中无数次呼唤她那样,“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双月哥哥啊。”

    徐潇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是他!真的是他!那个会在她被欺负时挡在她面前、会偷偷给她带糖果、会在她父母去世后抱着哭泣的她默默陪伴的顾双月!

    “顾双月!真的是你!”虽然心里已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承认,亲眼确认这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巨大的惊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还是瞬间涌上心头,让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朋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手臂随意地搭在徐潇的椅背上,语气带着点亲昵的、无奈的调侃:“不然你以为是谁?你觉得谁家正经少爷会用‘顾朋’这么……富有诗意又略显古朴的名字?”他对父母当初一时兴起给他取的这个小名一直感到有些好笑又无奈。

    徐潇听到这个,想起小时候他因为这个偏女气的名字没少被其他男孩子笑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却有些微微发热。是啊,顾朋家里是南新市首富,顾氏集团声名显赫,家族连续七代经商,底蕴深厚,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更是将商业版图扩张到极致。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众星捧月的少爷,小名却如此“别致”。“你……你怎么会来淮安?还这么巧转到我们班了?”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顾朋耸了耸肩,动作潇洒,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早餐吃了什么,但看着她的眼神却格外专注:“想你了呗。谁让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年,音讯寥寥,电话也经常联系不上。南新市没了你,感觉空了一大半。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只能我亲自过来找你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但话语里的那份执着和关心,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就在这时,苏鄞从教室外面的洗手间回来,刚走到座位旁,就看到摘下口罩的顾朋的全貌。刹那间,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直接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五官精致得仿佛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唇形优美,皮肤好得连毛孔都看不见。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月牙,里面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温暖又迷人。这颜值、这气质,完全超越了电视上那些浓妆艳抹的偶像明星,是一种干净清爽、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俊美!

    苏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班里其他同学,尤其是女生,几乎所有人都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朝这个方向张望,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羡慕和好奇。她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古诗来形容眼前的顾朋,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不过苏鄞毕竟性格内向沉稳,她很快从巨大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微微红了脸,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徐潇却立刻捕捉到了她的不自在,她一把拉住苏鄞的手,热情地、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向她介绍道:“阿鄞,快认识一下!这是我发小!以前我家邻居,顾朋,比我大两岁,本来应该比我们高两级的,结果他爸妈忙事业,差点把他上学的事儿给忘了,晚上学了两年,所以才阴差阳错和我们成了一届。”徐潇在介绍顾朋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彩,是苏鄞很少见到的、发自内心的、毫无阴霾的开心和激动,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接着,徐潇又转向顾朋,收起笑容,换上一副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警告”意味的表情,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维护:“顾双月,给你郑重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最最最最好的闺蜜,苏鄞。我跟你讲,在学校里,欺负我可以,我心情好可能不跟你计较。但谁要是敢欺负她,让我知道了,我绝对第一个冲上去跟他拼命!听见没?”她挥舞着小拳头,一副“护犊子”的霸道模样。

    顾朋被徐潇这副小刺猬般的样子逗笑了,那笑容温和又带着满满的纵容。他非常正式地转向苏鄞,主动伸出右手,姿态谦和优雅,眼神真诚:“你好,苏鄞同学,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顾朋。以后请多指教。”

    苏鄞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想到像顾朋这样家世、相貌、学习都堪称顶尖的天之骄子,会如此平和主动地跟自己打招呼。她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一下顾朋的指尖,声音细弱蚊蝇,脸颊更红了:“你……你好,我叫苏鄞。”

    她心里其实非常震惊。原本以为,徐潇有了这样出色又久别重逢的发小,可能会自然而然地和自己这个普通甚至有些沉闷的朋友疏远。她也以为,像顾朋这样的人,眼界一定很高,或许会不屑于和自己这样的平凡女孩打交道。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顾朋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主动释放善意,徐潇也一如既往地、毫无保留地把她当作最重要的朋友介绍给对方。这份真诚和重视,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苏鄞的全身,让她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温暖。

    徐潇是第一个发现苏鄞眼眶微红、神情异样的人,她立刻凑过去,用手在苏鄞眼前挥了挥,关切地问:“唉,阿鄞?苏鄞?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没事吧?”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苏鄞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羞涩却又无比真实的、温和的笑容:“没……没事。就是……就是很高兴。”她本就是个性格温和善良的姑娘,此刻感受到朋友毫无杂质的真诚,心里更是软成一片。

    徐潇仔细看了看她,确认她真的没事,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然后又转身,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顾朋一眼,再次“警告”道:“记住我的话啊,我闺蜜性子软,胆子小,你平时没事不许逗她,不许欺负她,不然我真对你不客气!”

    顾朋嘴角微微抽搐,做出一个夸张的、饱受委屈的表情,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的纵容:“我的小祖宗,你看我像那种人吗?我哪儿敢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呢。”他那声“小祖宗”叫得自然无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最好是这样。”徐潇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回身。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在自己的抽屉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好几根各种口味、包装花花绿绿的棒棒糖。她看也没看,非常随意地拿起一根,看方向像是草莓味的,反手就丢给了后面的顾朋。然后,又抓了一大把,可能有五六根,不由分说地全部塞到了旁边苏鄞的手里。最后,自己才从剩下不多的几根里挑了一根橙子味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叼着。

    顾朋接住那根孤零零的棒棒糖,再看看前面徐潇嘴里叼着的,以及苏鄞手里那一大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唯一的一根,陷入了沉思。几秒后,他忍不住用糖轻轻敲了敲徐潇的椅背,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抗议:“喂……徐潇潇同学,你这分配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为什么……我只有一根?还是你随手扔过来的?”

    徐潇已经利落地把棒棒糖换到了另一边腮帮子含着,听到质问,她转过头,叼着糖棍,含糊不清又理直气壮地回答,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点“你居然还敢问”的嫌弃:“因为——你、不、配。”

    苏鄞看着自己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棒棒糖,又看看后面被徐潇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摇头苦笑的顾朋,再看向身边叼着糖、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一样得意洋洋的徐潇,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这看似极其“不公平”、甚至有些“欺负人”的分配,却让她心里充满了被偏爱的、踏实的安全感和暖意。在这复杂而偶尔令人感到无助和冰冷的世界里,徐潇给予她的这份看似霸道不讲理、实则细心又温柔的友谊,或许就是她所能拥有的、最坚实最珍贵的港湾了。而顾朋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不仅带来了重逢的喜悦,似乎也为她们平静的校园生活,投下了一抹明亮而不确定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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