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庭看着这句预警,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呵呵,还真当朕是个昏聩无知的昏君。”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南方的天空。
“王振啊王振,你终于,还是把这最后一张底牌,给掀开了。”
原来。
从他决定派林清墨去江南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他早就秘密派遣了,他最信任的禁军统领,李庆山。
率领着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骑兵,日夜兼程,南下而去。
这支大夏最精锐的力量,没有进入任何城池。
他们就像一群幽灵,就埋伏在扬州城外的一片密林之中。
他们在等。
等一个,出手的时机。
等一道,皇帝的最终指令!
……
扬州城的守城战,惨烈无比。
他们,足足守了五天!
五天之后。
城门,已经摇摇欲坠。
守军,也已经伤亡惨重。
城墙之下,叛军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
就在叛军即将攻破城门的那一刻。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的官道上传来。
一名插着令旗的传令兵,冲进了李庆山的军营。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举手中的信筒。
“将军,陛下八百里加急!”
李庆山眼看着扬州城惨烈的厮杀,早就急得团团转,一连五天,他都没安稳睡过一觉。
他猛地接过信筒,打开。
里面,只有一个字。
“准”。
李庆山怒喝一声,猛然站起身,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他跨上战马,拔出了那柄饮过无数敌人鲜血的战刀。
“儿郎们!五天了,都憋坏了吧!”
“现在,陛下有旨!”
“随我,踏平叛贼!”
他双腿猛地一夹胯下战马。
“全军出击!!”
三千禁军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冲出了密林!
“轰隆隆!”
“轰隆隆!”
他们的马蹄,震动了大地!
他们的杀气,撕裂了长空!
正在疯狂攻城的叛军,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背后,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支天降神兵。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股钢铁洪流,瞬间冲垮!
那不是一场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王振最后的底牌,被彻底撕碎!
李庆山身先士卒,一路冲杀到了扬州城下。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一道金色圣旨,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彻查江南盐运!”
“凡有阻挠者,一律视为叛逆,先斩后奏!”
这只军队,这道圣旨,来的可真及时。
它不仅仅击溃了叛军。
它更是彻底击碎了,整个江南利益集团,所有的幻想!
城墙之上,浴血奋战的林清墨,身着血衣,手握沾满鲜血的利剑,听到了这道圣旨。
他浑身一松,差点瘫倒在地。
终于。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棋局。
赢了!
……
一日后。
疼。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像是被十几头牛,来来回回,碾了五天五夜。
林清墨觉得自己被拆散了。
然后又被人胡乱拼凑了起来。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
眼皮却重得像两座山。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在眼皮上,撕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窗外的光,有点晃眼。
他看到了一片茅草屋顶。
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我还活着?
他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呀!大人醒了!”
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
林清墨费力地转了转眼珠。
他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看打扮,应该是个医官。
那女医官,像是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她扔下手里的药碗,噔噔噔地,就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那魁梧的身材,差点把门框都给堵死。
正是禁军统领,李庆山。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显得文弱多了,是陈默之。
李庆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床边。
他看着床上,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林清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林大人,你可算醒了。”
他的声音,像是打雷,震得林清墨耳朵嗡嗡作响。
“你要是再不醒,我老李,就要带兵去阎王殿抢人了。”
林清墨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
结果,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凉气。
李庆山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骂娘。”
“骂我李庆山,为什么眼睁睁,在城外看了你们五天的戏。”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
“没办法。”
“军令,就是军令。”
“没有皇上的旨意,我那三千骑兵,一个都不能动。”
“动一个,就是谋逆。”
“这个罪名,我担不起。我的兵,也担不起。”
他盯着林清墨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异常郑重。
“但是,我老李,这辈子没服过几个文官。”
“那些家伙,除了动动嘴皮子,屁本事没有。”
“你,算一个。”
“你带着一群百姓,硬生生扛住了上万叛军,五天!”
“这份胆魄,这份能耐,我李庆山,服了!”
他说完,对着躺在床上的林清墨,郑重抱了抱拳。
这是一个百战将军,对一个书生,发自内心的敬意。
林清墨看着他,心里,那最后的一丝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最难揣测帝王心。
他懂。
他都懂。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陈默之,也走了上来。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显然,这几天,他也熬得不轻。
“大人,城里的事情,您不用操心。”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林清墨。
“叛军,已经全部肃清。”
“那些被俘的官员,也都关押了起来,一个都跑不了。”
“城里的秩序,正在慢慢恢复。”
“百姓们虽然悲伤,但心气还在。知道您醒了,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刚才去看了那道,由棺木筑成的防线。”
“它,还立在那里。”
“有工匠把您的绝笔诗,刻在了城墙上。”
陈默之看着林清墨,眼神里,充满了钦佩和感激。
“大人,您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这身伤,给养好。”
“剩下的事情,有我们。”
林清墨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李庆山那张真诚的脸。
又看了看陈默之那关切的眼神。
他想坐起来,对他们说声谢谢。
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那五天的守城战中,被彻底榨干了。
他只能,虚弱地,对他们,点了点头。
赢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