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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3章 救他一次,扯平了

    月华如练,悄然攀上枝头,夜色似被轻纱笼罩,朦胧而缱绻。四周窗扉紧掩,屋内暖炉内炭火正旺,暖意氤氲。

    蓦地,一阵凛冽寒风自西边呼啸而入,似无形之刃,割破静谧。偏西侧的那扇窗,被人从外悄然抬起,留出一道细缝,寒意顷刻间侵袭而入,吹熄了桌面上本就微弱的烛火。

    床榻之上,沈莺裹于棉被之中,黛眉微蹙,似有万千心事萦绕,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不禁缩了一下脑袋。

    “不,不要!”沈莺惊呼一声,从梦中猛然坐起,冷汗涔涔。那日刺客溅在她身上的血迹,如噩梦般萦绕,那场景太过骇人,令她心有余悸。

    然而,一睁眼,床帷幔帘之下,竟有一道隐隐晃动的人影,如鬼魅般缥缈。

    沈莺心中一惊,抬手欲撩帘子,口中正欲唤忍冬之名,却突感唇上一紧,竟是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支支吾吾,发不出声来。她吓得花容失色,双手紧紧拽着唇上的大手,欲从那人挟制中脱身,奈何力气不够,只能任由那人反锁住了她的手腕。

    是谁!

    沈莺惊慌不已,若是那日的刺客来索命了呢?

    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沈莺的眼底满是惊惧之色。

    然而,就在她准备抽出藏在枕下的匕首时,耳边忽而传来一声低沉话语:“沈姑娘,冒犯了。”

    墨书?

    沈莺停下了动作,不由心下惊疑。

    墨书怎会在此?莫非是魏晋礼遣他而来?

    正思索间,脑后一阵剧痛袭来,随即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墨书一身黑衣,如暗夜中的幽灵,他抬起胳膊,将沈莺连人带被,稳稳扛在肩头,身形如电,几个闪身,便离了芙蕖院。

    偏房之中,忍冬睡得正香,鼾声轻微。屋内被人悄然点了一支安眠香,那袅袅青烟缓缓升起,怕是今夜都难醒了。

    “沈姑娘,沈姑娘?”

    几滴凉水,如冰珠般洒落在沈莺脸上,她被激得一哆嗦,颤颤睁开双眸,视线由模糊渐至清晰。于四周晃动的烛火中,沈莺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竟是听竹。

    方才的惊惧已散,沈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左右环顾了一圈后,才确定自己是被带到了慎独堂了,她朝着内室看了一眼,颇有些不解的问道:“是二公子醒了吗?”

    白日里才听闻,魏晋礼仍未苏醒,怎么半夜突然将自己寻来?莫不是自己得罪了大夫人薛氏,被魏晋礼知晓了?若真如此,那薛清然还打了她一巴掌呢,这又该如何算?

    沈莺身上仅着一件寝衣,虽然屋内炭火旺盛,但是四肢仍隐隐觉有寒意袭来,她不禁缩了下手脚,两手交握,相互磨搓取暖取来。

    听竹瞧见她的动作,赶忙从内取出一件厚袄子,轻轻披在沈莺身上,言辞恳切道:“正是二公子未醒,我们才斗胆将姑娘请来。”

    “这是为何?”沈莺满心不解,她又不是大夫,来了又能有何用处?

    听竹见她面露疑色,连忙解释:“姑娘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人已至慎独堂,沈莺便是想走,只怕也难以脱身。况且,魏晋礼终究是因她而受伤,沈莺思忖片刻,终是抬脚往内室走去。

    内室之中,满是草药的苦涩味道,如浓重的阴霾,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沈莺掀开门帘,步入其中,不由皱起鼻子,抬手挥了挥那熏人的味道,实在是难闻。

    然而一踏入房中,沈莺便瞧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魏晋礼,面色苍白如纸,唇上更全无血色,额前坠着豆大的汗珠。待到沈莺走近了些,才察觉他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虽说上头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但看着总觉得冷了些。

    心中想着,手已先一步摸上他的额头,滚烫如火。

    “起热症了,怎不让太医来瞧瞧?”沈莺大惊,连忙朝着身后的听竹问道,声音中满是担忧。

    听竹正欲回话,就见一人端着药碗,挑开门帘,大步跨了进来。

    墨书面上满是担忧,愁云密布,“白日里已请过了,太医开了退热的药,但公子就是喝不下去。”

    “莺莺……”

    恰在这时,魏晋礼口中喃喃念了一声。

    沈莺转过身去,仔细去听,才知他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身旁还有两人看着她,沈莺顿觉有些骑虎难下了,她既不是大夫,又不是神药,总不能因着魏晋礼念了她几声名字,她就要来照顾他吧……

    实则,是沈莺自得了魏太夫人的承诺了。一心只想着早日出魏府,再寻个高门大户的小郎君成亲,往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成。

    至于魏晋礼,她一想到薛氏那气势汹汹的嘴脸,就直摇头。要是真当了薛氏的儿媳,自己只怕是早晚要被她磨搓死!且不说,还有个薛清然了。青梅竹马的情谊,她可争不过。

    “沈姑娘,这药,您喂喂看呢?”墨书小心翼翼的将药碗递了过去。

    沈莺无奈,只能接过,三更半夜将她掳了来,竟是干这伺候人的活,“我来吧。”

    接过药碗后,沈莺从床头拿了块竹片抵在了魏晋礼唇边,幼时她给母亲喂药,也是这般喂的。可那竹片明明已经撬开了魏晋礼的唇,那流淌下去的药汤却是一滴都没有被他喝进去,尽是都从唇角处漏了出来。

    “我们已试过了,就是喂不进去。”墨书站在一侧,叹了口气。

    得。

    这下是难住她了。

    这热症若是不退,只怕魏晋礼撑不住几日,说不定到时候薛氏会让她一命抵一命呢!沈莺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魏晋礼,心下一横,朝着身侧的听竹与墨书吩咐了一声:“你们先出去吧。”

    “这药……”墨书未动,他迟疑着。

    “放心,我会喂进去的。”沈莺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了一句。

    “好。”两人齐齐答应了一声,虽不放心,但如今没有旁的办法,只能靠沈莺了。

    待人去了屋外,在一片静谧之中,沈莺的手抚上了魏晋礼滚烫的耳垂,她俯下身去,唇边抵在了他的耳畔,一本正经的说道:“魏大人,从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救你一次,往后就扯平了。”

    “莺莺……”

    昏沉睡梦中,魏晋礼浑身冷汗淋漓,如置身冰窖,可四肢却热得如火烧一般,似有烈焰在体内肆虐。耳旁这一声轻语,将他猛然从混沌中拉扯出来,似黑暗中透进一丝曙光。

    扯平?扯平什么?

    他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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