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礼!”沈莺失声惊叫。
她紧搂住魏晋礼的脊背,指尖上却传来了温热粘稠的触感,待她透过魏晋礼的肩头看去,一根长箭正中他的右肩看见,白色的尾羽随着魏晋礼的呼吸颤动,可怖之极。
“别怕。”魏晋礼低哑的嗓音擦过她耳畔,见她惊慌失措地快要哭出声来,他一时有些后悔,方才就不该让她与自己同行。
但事已至此,能活着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箭雨骤歇的刹那,马夫眉心绽开血花,颅骨碎裂的闷响混着鲜血喷溅声。尸体如断线木偶般栽下马车。拉车的黑马亦身中数箭,膝盖受了伤,悲鸣着抽搐了几下后,终是轰然侧倒在碎石路上,溅起漫天烟尘。
车厢倾斜的瞬间,魏晋礼旋身将沈莺裹进怀中,一只手掌心垫在了她后脑,另一臂如铁箍般箍住她腰肢。两人随着翻覆的车厢滚作一团,后背猛然撞上木柱,脊骨处的疼痛让魏晋礼不禁咬紧了牙关,发出了闷哼一声。
可即便如此,他仍将怀中之人护得密不透风。
“保护大人!”
墨书暴喝如惊雷,可不等护卫列阵上前。两侧的密林间忽如鬼魅般涌出了数十道黑影,个个身手矫健、招招致命。
刺客刀锋淬着寒光,朝着众人劈砍而来。
“你流血了……”沈莺眼底俱是担忧,她颤抖着伸出了指尖,血珠滴落在了裙边。
今日,因着是寻常小宴,魏晋礼并没有将大理寺的衙卫一并带上,只有魏府的六名护卫在。
其中,又有两人先一步护着前头的两辆马车,疾驰而去。
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人相博,几乎片刻间就落了下风。
“小伤而已。”魏晋礼沉声回了一句,“你抱紧我,切莫松开手。”
沈莺颤抖着娇躯,重重地点了点头。
方才,她分明瞧见那根插进魏晋礼肩头的长箭被折断了,他一定很疼吧。
两人仓皇从车厢中爬起,沈莺紧拽着男子的腰带,不敢松开一分。
可正要掀起车帘起身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杀了那狗官!"
为首刺客振臂高呼,长刀劈裂暮色直取车厢。
墨书被两名刺客缠住,刀锋相撞迸出火星,根本无暇分身。
另一刺客双足蹬地跃上车辕,寒光凛凛的长剑直刺厢内!
千钧一发之际,魏晋礼旋身将沈莺护在怀中,软剑如银蛇出洞,精准绞住刺客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洒在了沈莺的脸上。
濒临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袭来。
方才只差一点点,那长剑就正中她的眉心。
沈莺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将整个人都埋进了魏晋礼的胸前,半张脸蹭在了他的衣襟上,却只能闻到那一股股泛着铁锈味的腥气。
可此刻,沈莺不敢出声,她怕乱了魏晋礼的动作,更怕引来更多刺客的注意。
“狗官!拿命来!”
死了一个刺客,自有另一个刺客奔袭而来!几乎毫无喘息之机,车轮战,对方是想将他耗死在此的!
这些人,本就是为了他的命而来。
魏晋礼冷笑一声,看来是他手中的案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与我共赴黄泉,你可欢喜?”魏晋礼低哑的嗓音擦过她耳畔,明明已经被刺客逼得退无可退,可他竟还有精力与她谈笑?
沈莺呆愣了一秒,这种时候他竟有还有心思调笑她?
莫名有些气急。倘若刚才没上他的马车,自己又怎能遇见刺客!沈莺一时间,竟有些怨恨起魏晋礼来。
她是想勾引他,可万万没有陪他去死的打算。
可如今生死攸关之际,也唯有魏晋礼能护着她的性命。几乎未曾多想一秒,沈莺便眼含热泪,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着:“只要是陪着大人,莺莺甘愿。”
听到女子的回答,那颤抖的声线中分明俱是害怕与讨好,但还是让魏晋礼心下生愉。
“小骗子。”
但,也是他的小骗子。
魏晋礼单手抱着沈莺腾挪闪避,软剑划出凌厉弧光,转眼间便取走两条性命。可刺客越聚越多,墨书与剩余护卫渐渐被逼至绝境。
“大人先走!”墨书斩翻一名刺客,血珠顺着刀刃滴落。他吹响暗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林间疾驰而出。
魏晋礼揽住沈莺腰肢飞身跃上马背,掌心重重拍在马臀上:"驾!"
白马如离弦之箭冲向下山之路,身后刺客紧追不舍。两名轻功卓绝的刺客甩开墨书,足尖点地跃上枝头,手中暗器破空而来。魏晋礼挥剑格开三枚飞镖,第四枚却擦着他肩头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山道愈发陡峭,白马前蹄突然打滑。
魏晋礼猛拉缰绳,却见几名刺客突然从灌木丛中杀出,寒光闪闪的刀刃直劈马腿。白马发出凄厉嘶鸣,前膝重重跪地,将两人甩向悬崖边缘。
"抓紧!"魏晋礼死死搂住沈莺,沈莺尖叫一声,却还是紧紧抱住了他。
两人随着碎石滚落悬崖,树枝划破衣衫带起道道血痕。魏晋礼始终将沈莺护在怀中,直到重重撞上突出崖壁的古树才停下。他后背箭伤因撞击更深几分,半截箭头已完全没入了血肉,鲜血直流。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时,沈莺自昏迷中悠悠转醒。四肢传来阵阵钝痛,但等到她起身后,甩了甩手臂,又动了动腿脚,才发现自己并未大碍,只是些擦伤,未伤及要害之处。
而后,沈莺声音微弱,带着几分迷茫与焦急,连唤了两声。
“魏晋礼?”
“魏晋礼?”
无人应答。
心慌乱了许多。她看不清……
这山里若是有猛兽出没,或是有蛇虫,她该怎么办?
倘若他要死,也得带她走出去了,再死啊!
沈莺在心底喃喃了几句,若是他死了,她绝不会给他烧纸钱!
然而,这人还是要找的。
沈莺摸索着缓缓起身,她本就在夜间难以视物。
头顶微弱的月光洒下,于她,却还是看不清楚。沈莺只能俯身趴在地上,以掌心贴地,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向前挪动,膝盖压在碎石嶙峋之上,疼得她时不时倒吸一口气。
在耐心耗尽之时,终于,她的手触到了一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