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两帝是帝制的开启人。
无论是当时,还是至今。在这方土地上和历史长河中,炎黄两帝所受到的尊崇和地位,都已经取替了那两位神话时代里开天辟地的天地之父盘古和人类之母女娲……”
“自黄帝死后,关于黄帝的神奇和轩辕氏身上的神性都在人间消失,炎黄后裔进入了帝制传承,从此拉开了数千年的历史历程……直至最后一个王朝覆灭,皇权帝制才正式终结……”
欢喜今天听课格外专注。
不是因为温老师今天上课给她讲制度。
而是从温老师这样的人嘴里讲神奇和神性以及神话时代的传说,让她有了兴趣。
她昨晚复盘思考到了半夜都依旧是没有丝毫头绪。
可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心里最深的秘密。
她潜意识里就根本不会信任任何人,也就绝不会拿出来说,只能是靠自己思考,自己凭空摸索着。
这两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莫名直觉她的生活或许很难平静了。
而这极大可能是和她家族特殊秘密有关。
甚至,她心里最不愿意去设想的可能性就是…她严防死守,连自己都期盼的以为的秘密或许在她被这么多人关注里,也许早已经不是秘密!
这才是令她毛骨悚然的恐惧。
也是让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正视外婆告诉她的那些匪夷所思的秘密。
“今天的课上到这里,接下来是书法课。”
好不容她结束完今天的正式课程,欢喜没心思练字,于是提出,“温老师,今天还是继续学下棋吧。”
反正就算是他让她三子,她也还是下不过他,结局都是惨败。
所以,也方便她摸着石头试试水有多深。
她总感觉她的温老师其实知道她们家族的特殊性。
毕竟她在很小的时候都能感觉得到不对劲,他这种一直关注她家族的大佬又怎么可能不多想?
刚好今天他又讲到了具有神奇色彩的炎黄两帝。
甚至他今天给她讲课的内容都有可能是刻意的试探她知道多少也说不定呢。
温言政看了她一眼,应允了,“那就下棋。”
“好的,那老师您先喝喝茶,休息一下,我去棋室准备。”
“嗯。”
欢喜垂低着头准备着下棋的前期工作,强行压制着的思绪又开始浮动。
关于外婆临终前给她说的事情,其实早在外婆没说之前,她心里隐隐约约是有所感觉的。
外婆的临终之言,不过是彻底让她破灭了幻想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依旧选择了自欺欺人。
她坚信只要她不去想这件事,这件事就不存在……
现如今,好像事态不容许她继续自欺欺人逃避下去了。
“温叔叔,你觉得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吗?”
温言政慢悠悠的在她落下的棋子旁边落子,语气随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好奇呀,不是你刚才讲到神性传奇的诸神时代吗?我就好奇了。”
温言政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道,“你说的妖魔鬼怪只存在人类的想象里。”
“可您刚才也说了,黄帝身上,以及在他之前,是具有神话色彩的。”
“那我刚才也说了,从黄帝死后,所有的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真的不复存在了吗?会不会隐秘了起来呢?不是说大隐隐于市?”
温言政不急着执棋落子,而是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轻沏着。
然后,才缓缓再开口,“也许你说的这个也有可能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类的认知终究是有限的,世界和宇宙是无限的。”
欢喜垂低着头非常认真的看着棋盘。
好一会,她才伸手摸了一颗棋子出来,看似郑重实际就是随手一放,才又抬头看着他,“那……什么是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呢?”
“规则。”温言政回答的毫不犹豫。
欢喜是真的惊讶了,“规则?”
“对,规则,也可以说气运,更可以说是定数,总的来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实际上就是规则。”
欢喜皱眉,这话题是不是歪了?
她要不要掰回来?
温言政看着惨不忍睹的棋盘,也随手放了一颗棋子。
欢喜目光又落到了棋盘上,还是选择了掰回来,“那,您刚才说的那些什么规则命运的,是不是也是超能力的一种?”
“不,我认为相反,超能力不过是规则衍生的一种技艺。”
欢喜愣愣的看着,“那这个世上有超能力吗?”
“你说的超能力是哪一种超能力?”
“就比如外国电影里面的那些变身什么的异能,也或者说鬼怪电影里那些鬼魅之说什么的。”
温言政这次没有回答欢喜,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你信这些吗?”
欢喜立即摇头,“不信,这个世界是科学世界,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
温言政轻笑了一声。
“温叔叔,你笑什么?”
“看过尼尔·盖曼和特里·普拉切特联合创作的那部小说吗?”
欢喜摇头,“没看过。”
“前几年这部小说拍成了剧集,收获了不少观众的反响。我建议你抽时间可以看看,原著小说在第六书架第三层中间位置。”
欢喜立马起身去拿了。
远远的,传来她惊呼的声音,“温叔叔,只有原文版的吗?”
“嗯,这里只有原文版的,你需要译版的话让你助理给你准备。”
欢喜:……
行吧,她和天才老师不能比。
欢喜毫不迟疑的让党岁给她找来了译本。
书是党岁下午两点交给她的。
不到三十万字的小说,又是译本,欢喜看的很快。
在天黑之前,她就看完了。
晚上她又找出了这部剧来看。
然后实在忍不住,直接去了书房。
夜已深,温言政还在书房处理明天上午的工作。
他现在上午的时间都给了欢喜。
下午处理当天的工作,晚上提前处理第二天上午需要处理的工作事宜。
“温老师,我看完了。”
温言政看了一眼披头散发,只穿着睡衣的欢喜,合上手里的笔盖,揉了揉眉心,“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感想?”
“作者很有想法,脑洞很大,充分展现了人类的想象力是无止境无限度的,但是我不明白你让我看这本书的目的。”
温言政起身,“跟我来。”
欢喜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穿过琴房,打开门,就是一个大露台。
和屋子里面的恒温不同,外面的温度是燥热的。
热气迎面,好在,也有些微风。
这会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了。
夜空中,繁星点缀。
温言政示意欢喜仰望星空。
欢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照做了。
“克鲁利和亚茨拉斐尔他们在人间生活了六千年,从地球的荒凉到繁华,从人类的诞生到繁衍……最后到他们的上方决定灭世计划,毁灭这颗亿万人类的地球……这本书告诉读者,也在告诉人类,这个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它还是一道精致的灰色,就像善与恶之间还有模糊的界限。”
欢喜似懂非懂,难道这是他今天给她上课的衍生课题?
然而,
“欢喜,你现在假设一下,我们脚下的这方世界之外,也存在着上帝,存在着天堂和地狱。用我们的说法来说,就是假设我们的世界之外真有主宰我们的神仙,在这些超凡神仙眼里,我们是什么?”
“鱼缸。”欢喜脱口而出。
温言政顿了一下,点点头,“是的,鱼缸。或许地球其实就是鱼缸,我们所有的人类都是鱼缸里的观景鱼。”
欢喜:……
不是,她今天才知道温叔叔竟然也是一个科幻迷吗?
这脑洞大开的,都可以去写小说了。
按他这个思路。
她都可以幻想一下她的家族基因是被神仙用法术神性编辑过了的。
不然为什么只生女儿?
还一生只有一胎的机会?
生下的女儿必然会继承家族这所谓特殊的能力。
身体特殊,男人沾染了就至死不渝,被抛弃了就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这么神奇,她欢家的祖先们怎么不去搞皇帝,都不需要呕心沥血的起兵造反就能……
欢喜心里都忍不住偷笑了。
不是,她怎么也脑抽了呢?
但下一秒,欢喜笑不出来了。
这种可能为什么不存在呢?
除非,她的祖先不是祖祖辈辈一直都有传承的。
青山村里,就只有母亲,外婆的和曾祖婆婆在,往上是没有的。
小时候她听村里人说过,曾祖婆婆是因为战乱和她的母亲失散了的孤女。
从小就流离失所,最终才流落到了青山村被曾外公的母亲捡回去当了养女,后来更是直接嫁给了家里的养兄,这才有了外婆……
这样说起来,欢家的族谱其实能追溯到的也只有外婆的外婆?
这还都只是据说,实际是没有任何依据的?
真正能证明欢家女人存在的,包含她往上数,只有四代人。
当然,这只是其一。
还有一可能是……欢喜突然悚然心惊。
造成没有实现她刚才脑洞可能性的是……不能。
如果是不能?
那么欢家女人要怎么办?
必须是要刻意泯然众人。
且必须在一个地方生存不能超过五代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在女人饱受压迫,卑微的没有任何人权的旧时代。
如果出现一个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呵护,还生不出儿子来的女人是命好,大家会称赞,会羡慕,会嫉妒但不会起事端。
可要是女人生的女儿也继续命好,女儿的女儿也还是命好……这就是祸了,是不容于世的异类了。
欢喜想到这里,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四周全都是监视着她的眼睛,让她在这个暑夜遍体生寒。
她想回房间了,回房间裹上被子。
不然她都会忍不住打冷颤了。
“温叔叔,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温言政轻声道,“好。”
欢喜极力忍住拔腿跑的冲动,不慌不乱的还记得自己学生的本分,“您也别熬太晚了。”
“好。”
“温叔叔晚安。”
“晚安。”
欢喜这才转身,脸上乖巧懂事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啊啊啊啊,死脑子,思维也太发散了吧?
想什么呢?
简直是地狱级别的恐怖脑洞。
要死了,今晚估计她得自己吓自己瑟瑟发抖睡不着觉了。
温言政听着欢喜穿过琴房后突然加速起来的脚步,脸上淡淡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他仰望星空,眼神深邃而复杂。
人心,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