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丞相府的路程并不长,可林姝却意外的觉得过得慢,脚踩在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咯咯声。
刚到门口,等着迎接的人就连滚带爬地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惊惶。
“丞相大人,您可算来了!”
“晚儿呢?”林振威的声音都在发抖。
“在……在世子爷的书房。”
一行人脚步匆匆,穿过回廊,直奔萧澈的院子。
整个侯府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下人们垂手立在道旁,大气都不敢出。
书房的门大开着,烛火通明,将里面的人影映照得摇曳不定。
林姝一脚踏进去,就看到林晚儿静静地躺在内室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锦被,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确实像个死人。
萧澈站在榻边,背对着门口,身形笔挺如松,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
“晚儿!”林振威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喊,踉跄着冲了过去,扑到榻边,握住林晚儿冰凉的手,老泪纵横,“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猛地回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萧澈:“萧世子,晚儿在你的府上出了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萧澈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林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懊悔,更多的是愤怒。
“你满意了?”男人的目光越过林振威,径直落在了林姝身上。
林振威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林姝,怒火再次“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你这个孽障!都是你,若不是你逼她,她怎么会走上这条绝路?”
林姝没有理会父亲的咆哮,只是迎着萧澈满是寒意的目光,平静地走了过去。
她走到榻边,低头看了看“死”去的林晚儿,然后抬起眼,看向萧澈,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世子爷,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
萧澈的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却不知作何回答。
追责?追谁的责?林晚儿是自尽的,他没能及时发现并阻止,他也有责任。
“妹妹是在你的书房服毒的,是吗?”林姝没有理会潇澈继续问道。
萧澈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她服的是什么毒?装毒药的瓶子呢?”林姝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可有留下遗书?”
一连串的问题,冷静又清晰,瞬间将众人从悲痛和愤怒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是啊,人死了,总得有个缘由。
林振威的哭声都噎住了,茫然地看向萧澈。
萧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起一个摔碎了的白玉瓶碎片。
“她服下里面的药丸后,就倒下了,没有遗书。”
“没有遗书?”林姝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妹妹一向心思细腻,做事周全,怎么会连一封为自己辩白的遗书都不留,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走了?”
是啊,林晚儿一向最重名声,她若真要以死明志,怎么会不留下一封字字泣血的遗书,来控诉林姝的恶行?
“许是……许是她太过绝望,来不及写了……”林振威替她找着借口,声音却已没了底气。
“是吗?”林姝轻笑一声,俯下身,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林晚儿的脖颈。
“你做什么?”萧澈厉声喝道,下意识地就要挥开她的手。
林姝的手却比他更快,指尖在林晚儿颈侧的动脉上停留了一瞬,便飞快地收了回来。
“别紧张,我只是看看。”她站直身体,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困惑,“奇怪,人死后,身体会渐渐僵硬变冷,可我瞧着妹妹,面色虽然惨白,但肌肤似乎还很有弹性,摸上去,也只是凉,并不像寻常死人那般冰冷。”
她看向一旁的画屏,语气天真地问:“画屏,你说是不是?”
画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啊,奴婢以前在乡下,见过过世的人,那脸都是青的,身子硬得跟木头一样,二小姐瞧着……瞧着倒像是睡着了。”
主仆俩一唱一和,让书房里的气氛变得越发诡异。
林振威呆呆地看着软榻上的女儿,眼中的悲痛渐渐被一丝疑虑所取代。
萧澈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他死死地盯着林晚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她看穿。
“胡说八道!”
林振威回过神,厉声呵斥,“人都死了,你们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是何居心?”
“父亲息怒。”林姝垂下眼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女儿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不敢妄下定论罢了,既然府医还没来,不如……女儿再替妹妹检查一番?”
不等林振威反对,她便自顾自地再次蹲下身,这次,她的手直接掀开了盖在林晚儿身上的锦被,露出了她穿着素白衣裙的身体。
“姐……姐……”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惊呼,从死去的林晚儿口中发出。
林晚儿的眼睛依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却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整个书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振威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画屏吓得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萧澈的身体,则猛地一震,他看着软榻上那个死而复生的少女,又看了看蹲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冷笑的林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林姝却像是没听到那声惊呼,依旧自顾自地检查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怪,身上也没有伤口,看来不是利器所伤。”
她的手顺着林晚儿的胳膊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了她的手腕上。
“妹妹常年弹琴写字,这双手保养得可真好,指甲也修得圆润饱满。”
说着,她忽然从头上拔下一根尖利的银簪,对准了林晚儿那涂着蔻丹的漂亮指甲。
“我曾在一本杂记上看过一个法子,说是人死之后,魂魄离体,但对疼痛依旧有片刻的感知,用针刺指甲缝,若是魂魄还未走远,便会有所反应。”
她举起银簪,脸上是天真又残忍的笑容,对着榻上那个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尸体”,柔声问道:“妹妹,你说,我扎下去,你会不会疼得叫出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