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的密室,深藏于寝宫地底三丈之下,四壁由整块寒玉砌成,隔绝灵气外泄。
她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只小巧的蜜糕,油纸包得严实,是昨夜阿芜偷偷从御膳房顺来的——据说是云雀儿最喜欢的口味。
“准备好了吗?”林亦轻声问。
门外,阿芜紧盯着手中玉简,指尖微微发颤。
那原本只是个失效系统的残骸,如今却成了她唯一能看懂这个世界的“数据接口”。
此刻,玉简表面浮现出一圈圈波纹状的光晕,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又似某种沉睡的脉搏正缓缓苏醒。
“开始了。”她说。
林亦闭眼,呼吸放轻。
她没有去想空间法则、灵力运转,更不去计算距离与承重——这些词一冒头,她的脑袋就像被雷劈过似的嗡嗡作响。
她只记得那个雨夜里,云雀儿仰着小脸,狐尾不自觉地轻轻摇晃:“姐姐不用努力,只要想着‘我想给你’就行。”
于是她就这么想。
我想把这块蜜糕送到小雀儿手里。
不是为了修炼,不是为了证明什么,甚至不是为了救人。
仅仅是因为……一个小女孩曾怯生生地喊她一声“姐姐”,而她答应了。
刹那间,空气微颤。
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轻轻拨动了世界的某处琴弦。
窗外,六岁的云雀儿正趴在廊下石栏边,望着庭院里的萤火虫出神。
忽然,一团温软的东西轻轻落在她掌心——油纸包得整齐的蜜糕,还带着一丝暖意。
她怔住了。
再抬头时,夜风拂过树梢,空无一人。
而密室内,林亦猛地睁开眼,额头沁出细汗,却笑了。
“成了?”
“成、成了!”阿芜几乎是扑到玉简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能量曲线……完全平滑!没有突变,没有撕裂,就像……就像水自然流淌进河床!你根本没走常规法则路径,你是直接‘定义’了结果!这不科学——不对,这不合‘系统逻辑’!”
林亦瘫在软垫上,喘着气笑:“谁说一定要合逻辑?我又不是代码。”
阿芜愣住,低头看着玉简上那条静谧起伏的曲线,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曾以为,没了系统指引的人生就是失控的深渊。
所以她拼命给林亦列任务:每日打坐半个时辰、参悟基础功法、结交宗门子弟……甚至还偷偷写了一份《咸鱼觉醒成长路线图》,藏在袖中不敢拿出来。
可现在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从不曾给她写好剧本。
所谓的“系统”,不过是前世焦虑的投影;而所谓的“升级”,也许从来就不该是目的本身。
烛火摇曳,映照两人侧脸。
“你知道吗,”林亦望着屋顶垂下的藤蔓,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像碎银铺地,“我以前最怕的不是穷,也不是累,是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却发现一切都没意义。所以现在,我宁愿躺着。至少,我能确定自己活着的感觉是真的。”
阿芜轻声道:“而我最怕的,是停下来。一停,就会被淘汰,会被遗忘。所以我只能一直跑,哪怕不知道终点在哪。”
屋内静了一瞬。
然后,林亦转过头,冲她眨眨眼:“但现在,我们都有了想送一块蜜糕的人,对吧?”
阿芜鼻子一酸,笑了。
翌日清晨,林亦提着一个精巧木盒走向御膳监偏殿。
盒子通体漆黑,内衬绒布,顶部刻着一枚小小的铃铛图案——那是她昨夜用空间之力凝出来的印记。
裴九娘正在灶前熬药,火候精准到毫厘,神情却恍惚如梦游。
直到脚步声近前,她才猛然惊觉,转身见是十公主,慌忙行礼。
“不必多礼。”林亦将食盒放在案上,“这是我新做的‘许愿食盒’。你做好点心,写下祈愿之人名姓与所求,我会用特殊法门送达。收不到回应的,不收费;治不好的病,也不强求。”
裴九娘瞪大眼:“你当真肯做这事?不怕反噬?不怕遭忌?”
“怕啊。”林亦歪头一笑,“可我也怕辜负那一声‘姐姐’。”
裴九娘怔然良久,终是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铃。
铃身斑驳,刻着古老狐纹,边缘已有裂痕,却仍透出淡淡炊烟香气。
“这是我娘留下的灶神令。”她声音沙哑,“凡厨修诚心供奉,以烟火为引,聚众生愿力。此力非神通,却最贴近人心。你说你要做‘仙女’,那就别一个人扛——让天下做饭的人都成为你的香火之源。”
林亦接过铜铃,铃声轻响,清越悠扬。
就在那一瞬,她体内空间微微震颤,仿佛接通了一张横跨千山万水的无形网络——无数微弱的心念如星火闪烁,来自街头巷尾的灶台,来自深夜厨房的叹息,来自母亲哄孩儿入睡时的那一句“吃了这碗汤圆,就不做噩梦了”。
她忽然明白,“大寂灭”吞噬的是信念,而她们点燃的,正是这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光。
与此同时,仙宫最高层,琉璃殿内。
三公主林灼华缓缓收起监察图影,指尖残留一抹冷笑。
画面中,十妹寝宫下方的地脉曾出现短暂却异常的空间涟漪,虽已被掩盖,但瞒不过她的阵纹推演。
“昭昭……你以为藏得好?”她低语,“可你动了‘源络’,就再也瞒不住了。”
话音未落,一道素白符诏破空而至,无声无息落在林亦案前,纸面泛着冷月般的光泽,署名清晰——
林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