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谷不是什么山谷,而是一座城堡。方圆二十余里,在开封东南方向,距开封有二百余里。
倚黄峰岭,临黄蜂河。不过,黄蜂河因缺水而干涸,现成了一片荒滩。因中原第一邪教黄蜂教的巢穴在这里,其名声就象一只腐烂的死老鼠,在江湖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黄教主不走正道,身经百战,害得不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自己也落得一身伤病。
周清和宋琳在二弟子丛明的带领下,来到他的病榻前,只见他脸色腊黄,瘦得只剩下骨头了,靠药物支撑,半依半卧在病榻上,强打精神,粗粗喘气。
昔日呼风唤雨、威震江湖、令无数英雄胆寒的气势已荡然无存。
到了晚年,倍受伤病和孤独折磨的黄教主最渴望见女儿一面,他不指望得到女儿的关怀,只要见一面已心满意足。
如今女儿就在跟前,他细细打量着女儿,见女儿已是一个朝气蓬勃、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惊喜与愧疚交织在一起,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本想见到女儿,将她搂在怀中,抚摸她的头,揪她的耳朵,捏她的鼻子,看她撒娇,听她诉说这二十年来的酸甜苦辣,可宋琳已经不是流鼻涕的小女孩了。便冲她点头笑了笑,低声道:“你终于来了,爹见到你,很高兴。”声音之细,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宋琳也报之一笑,轻轻叫了一声:“爹。”声音很甜。
黄教主脸上锭开了笑容,他这一生中,不知掠夺过多少财物,战胜过多少英雄豪杰,然而真正让他体会到幸福快乐的还是这甜甜的一声“爹”!
此刻他把目光移到与女儿同行的周清身上,他是谁?和女儿什么关系?是特意带来见我的吗?他细细打量了周清一翻,觉得周清还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女婿,既然女儿已和他在一起,自己没尽过一天做爹的责任,又能说什么呢?
不过江湖阅历告诉他,周清并非阴险狡诈之人,那犹黑的皮肤和一身健壮的肌肉映衬出他的刚毅,慈祥的面容和深遂的眼神透露出他的诚实与睿智。女儿若真和他有缘结为夫妻,自己也就不必为她的下半生操心了。
爱屋及乌,他也渐渐喜欢上了周清。
父女相认,黄教主深感对不起宋琳,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却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双眼紧盯住宋琳不放,眼神中充满关怀与担忧。
宋琳道:“爹,你还好吧!”
黄教主点点头,道:“我很好,只是……。”欲言又止。
宋琳道:“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黄教主轻声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你会怪我吗?”
宋琳回首往事,一阵心酸。她不忍让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失望,轻轻摇摇头。
黄教主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对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深感自责,也为没能好好照顾你感到自责。希望你能原谅我。”
宋琳点点头。黄教主道:“琳儿,我对你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爹有份礼物给你,不知你喜不喜欢。”
宋琳心中一喜,猜想他说的礼物一定是指他的遗产,便道:“爹,你的礼物女儿哪有不喜欢之理?”
有了黄教主这句话,宋琳也放心了。她见黄教主精神不好,不宜分神说话,便告辞出来,并约定明天再来看他。
她和周清被丛明安排在一套宽敞豪华的屋子居住。这天夜里,宋琳想着即将得到父亲留下的巨额遗产,心花怒放,久久难以入睡。过了午夜,她忽然发觉有人在鬼鬼祟祟地注视自己,一惊之下,暗暗提醒自己要小心在意,提高警惕。
次日一早,周清和宋琳被丛明带到黄教主的病榻前,丁鹏阴沉着脸站立在他身旁。她还没来得及和父亲打招呼,便听他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师傅的女儿?”
宋琳和周清不禁为之一怔,宋琳迎着黄教主的目光,满脸疑惑,问道:“爹,你怀疑琳儿是冒充?”
黄教主道:“不是我怀疑你,我只有一个女儿,今天又有一个女儿来认我,我得弄明白。”
宋琳道:“爹,想想你的为人,多出一个女儿来又有何奇怪?这世上我还不知有多少兄弟姐妹呢?”丁鹏喝道:“大胆,师傅一生就动心过一个女人,那就是宋雪,从未和别的女人有染。”随后又对黄教主道:“师傅,你留意到没有,她已经心虚了。”
黄教主点点头,轻声问道:“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话中充满了怀疑。
宋琳见他怀疑自己,深感痛心和委屈,便低头不答。
丁鹏喝问道:“师傅问你话呢?”宋琳怒道:“既然怀疑我是冒充,还问我干什么?这样的爹不认也罢。”
周清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宋姑娘,小不忍乱大谋,想想你肩上的重任,属于你的就要争取,千万不能赌气,不能谦让,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宋琳听他言之有理,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问道:“既然你们怀疑我是冒充,那你们有何证据?”
黄教主看了丁鹏一眼,示意他将另一个女儿带来。
过了片刻,丁鹏带来一位姑娘,与宋琳年纪相仿,她见了黄教主就甜甜地叫了一声“爹”。
黄教主冲她点点头,问道:“你是谁?”
那姑娘道:“爹,我是琳儿呀!”
黄教主又问道:“你是在哪儿长大的?”那姑娘道:“娘生下我就不管我了,我在舅家生活了五年,后来舅看不惯我,认人我是灾星,就把我赶走了。”听到这里,宋琳和周清不禁一惊,宋琳心想:“他说的身世怎么与自己的身世一模一样?”只见黄教主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后来呢?”
那姑娘道:“后来被一农夫收养,爹,琳儿好苦呀!”说着竟伤心地痛哭起来。
黄教主不禁为之动容。丁鹏见黄教主相信了,暗暗松了口气,想道:“宋掌门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得到他的指点,非当场亮丑不可。”
原来丁鹏和宋益明早已串通一气,他们控制不了宋琳,又不想让黄教主的遗产落入外人之手,便找一个人来冒名顶替。
宋琳哪还按捺得住?骂道:“你撒谎,一定是有人教你吧!”那姑娘脸上一红,不知所答。
丁鹏冷冷道:“姑娘,你急什么?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宋琳双眼直盯着黄教主,问道:“爹,你是相信他还是信我?你说句话。”周清道:“黄教主,你可得辨清楚了,不要被坏人所迷惑。”
黄教主摇了摇头,眼看着两个女儿来认他,而他除对宋雪钟情外,确实没沾惹过其它女人,哪来两个女儿呢,一定有个是冒充。女儿来认他,给他带来了惊喜,也给他带来了烦恼,细想之下,左右看看,说道:“你们都过来吧!我有办法辨别真假。”
原来在宋琳一岁之时,他到宋家见过女儿一面。
宋琳心下稍宽,但还是为黄教主对她产生怀疑感到痛心。便赌气道:“我不过来,你要怀疑我,我不认你这个爹便是。”
那姑娘脸上也闪过一丝丝惊慌,怯怯地看了丁鹏一眼,丁鹏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紧张,然后指着宋琳道:“师傅,她一定心虚了,她根本就不敢过来面对你。”
周清向宋琳递了一个脸色,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宋姑娘,你怕什么?”
宋琳道:“辨明真假也好,看谁真谁假。”于是二人双双来到黄教主跟前。
黄教主让她俩伸出右手,二人依言行事。
黄教主看了看,没有任何表情,然后让二人把手缩回去,自己闭目沉思。丁鹏不知师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做贼毕竟心虚,难免有些惊惶不安。
周清担心黄教主老眼昏花,也是心如吊桶,七上八落,等待着黄教主宣布结果。只有宋琳信心十足。
过了一柱香时刻,黄教主缓缓睁开双眼,先把目光投向宋琳,继而移到那姑娘身上,轻声道:“她是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