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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设局

    谢苓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那滴眼泪,就好像砸在了她的心尖上,在她心里也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没有劝慰她。

    有些伤痛,旁人是劝不了的,只能等它自己结痂。

    她等了许久。

    等到林稚鱼眼中的水光彻底散尽,只余下一片平静。

    谢苓这才慢慢开了口,声音平直。

    “那要怎么做?”

    “总不能就这么把你娘从林府给绑走吧?”

    这话说得可真直白,甚至都有点不通人情了。

    但林稚鱼听了,反倒笑了。

    “肯定不能啊。”

    她站起身在谢苓旁边坐了下来,谢苓提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事儿,就得让公主殿下受点委屈了。”

    谢苓眉毛微微一挑。

    “你说说看。”

    林稚鱼的目光,落在窗外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过几日,我会寻个由头,带母亲上街逛逛。”

    “到时候呢,还得麻烦公主您也正好路过。”

    “然后……”

    她停顿了一下,嘴边那苦涩的笑容更明显了。

    “请公主找个理由,就说我娘冲撞了您,对您大为不敬。”

    “然后呢,把她关到城外的静云庵里,罚她思过。”

    谢苓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静云庵?”

    “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她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

    “狠?”

    林稚鱼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满是自嘲与悲凉。

    “殿下,要不是实在没辙了,我又何尝愿意行此下策?”

    “若是我能说得动她,前世我跟她又何至于落到那般田地!”

    “什么‘男人就是天’,‘女人就得三从四德’,这些话都深深印在她骨子里了,成了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砸碎了这根骨头,她永远也站不起来。”

    林稚鱼抬起头,迎上谢苓探究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

    “殿下您知道静云庵是个什么地方吗?”

    谢苓想了一会儿。

    “安庆大长公主清修之地。”

    “没错。”

    林稚鱼的眼睛里,总算有了点儿光亮。

    “安庆大长公主呢,是您父皇的亲姑姑,就连当今皇上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在她的地盘上,就算是柳贵妃,也不敢随便乱来。”

    “把我娘送进去,表面上是受罚,实为庇护。”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因为我,再被柳贵妃找碴儿,也不会被我那个……爹,当成没用的棋子给扔了。”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

    她把声音放得更低了。

    “还有呢,我们也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能经常去庵里‘看望’。”

    “也就借着这个机会,能和安庆大长公主搭上话了。”

    谢苓的眸光一闪。

    她们的玲珑阁要想在京城立稳脚跟,就得有个特德高望重,谁都不敢招惹的东家来撑门面。

    整个大邺,还有比安庆大长公主更合适的人吗?

    而若是她谢苓就这么找上门去,怕是不出三天,整个京城都知道玲珑阁是她的产业,而安庆大长公主只是个幌子。

    而林稚鱼的母亲被关入庵堂思过,那么林稚鱼就有了时常去探望的借口。

    也有了许多说服大长公主的机会。

    谢苓看着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她脸上还留着巴掌印呢,却已经开始为未来铺路了。

    她以为林稚鱼只是聪明。

    却不想,竟是这般玲珑剔透的心肠。

    “好。”

    谢苓果断点头。

    “这事儿,我答应了。”

    “不过呢,这‘不敬’的罪名,可得好好琢磨。”

    谢苓从软榻上起来,走到她跟前,低着头看着她。

    “何时?”

    “十日后,我娘要去城西的普陀寺上香。”

    何地?”

    “寺庙门前的青石街,那地方人多眼杂的,最适合传消息了。”

    “言语冲突,如何设计?总不能平白无故就说人家冲撞吧。”

    林稚鱼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

    “这简单。”

    “到时候,我故意在你面前说错话,惹了你当着大伙的面儿骂我。”

    “我母亲不管是为了林家还是为了我,她一着急,言语难免失当。”

    “公主的人,便可借题发挥,说她一个小小侍郎夫人,竟敢妄议公主,指摘皇家,是为大不敬。”

    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以让任何人闭嘴。

    “怎么能保证安庆大长公主肯定会掺和进来呢?”谢苓又问道。

    这才是最要紧的地方。

    若只是将人关进去,大长公主不闻不问,那这出戏便白唱了。

    林稚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殿下,您忘了我娘姓甚名谁?”

    “我娘的闺名啊,叫柳书婉。”

    “她可是柳国公的庶女,是柳贵妃的妹妹。”

    “安庆大长公主的驸马,与我外祖柳国公脱不了干系。而自从驸马死后,安庆大长公主就开始吃斋礼佛,不问事实。”

    “一个柳家的女人,被公主当众惩戒,送进了安庆大长公主的庵堂。您说,这消息传出去,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谢苓一下子就懂了。

    “柳贵妃肯定会觉得,这是我和大长公主一块儿,在敲打柳家。”

    “那大长公主呢……”

    林稚鱼接着话茬儿说。

    “大长公主就算原本不想管,为了撇清关系,也必然会出面。要么,是把我母亲送回来,以示中立;要么,就是将她留下,以示庇护。”

    “大长公主若是真的只想清修,必然会选择前者。”

    “可据我所知,这么多年来,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给过世三十年的驸马扫墓上香,您觉得她心里真的对柳家无恨吗?”

    谢苓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只是,你母亲毕竟是长辈,届时场面混乱,怕是会受惊吓。”

    林稚鱼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下去了,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

    “无妨,长痛不如短痛。”

    谢苓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毫不遮掩的赞赏。

    “这玲珑阁,往后就交给你管了。”

    林稚鱼一下子愣住了。

    “殿下?”

    “我的身份不适合到处抛头露面。”

    “这玲珑阁呢,从里到外,都得你出面才行。”

    “你去把大长公主请出山,你去跟她联系,所有的生意也都得你去打理。”

    “我要你,正大光明地,站在安庆大长公主身边,成为她在京中行走的代言人。”

    “到那个时候,你可就是姑祖母的人了。”

    “借柳贵妃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明着动你一根手指头。”

    林稚鱼完全呆住了。

    她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谢苓,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过千百种可能。

    想过谢苓会怎么利用她,怎么考验她,怎么将她牢牢掌控在股掌之间。

    可唯独就没想到……

    谢苓竟会,这般为她着想。

    这已经不是利用了,这是在栽培她。

    是给予她一副,可以与世家抗衡的铠甲。

    林稚鱼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看着谢苓,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可是……”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玲珑阁……那将是多大一笔钱财。

    “你就这么把它全交给我……”

    “你难道就不怕……”

    “怕我监守自盗,把整个玲珑阁都据为己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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