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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探病

    崔渊说完,便拂袖而去。

    回到自家院子里,下人刚给崔盛把药上好,崔夫人就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

    她坐到床边,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儿啊,很疼吧?”

    “都怪娘没本事......”

    她边哭边恨恨地说着。

    “得不到你爹的宠爱,都没法护着你。”

    “他……他满心满眼就只有那些狐媚的娈童小倌,哪还能想起咱们娘儿俩啊。”

    “娘!”

    崔盛突然厉声说道,这一下动作太大了,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娘!这种糊涂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啊!”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崔家都要沦为笑柄!

    崔夫人被他这么一吼,吓得不敢吭声了,就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她看着儿子那苍白的脸,又心疼地开了口。

    “我的儿啊,你可真是命苦。”

    “虽说你是嫡子,可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哪样不得你自己去争、去抢啊?”

    “读书得争个第一名,与人交往得处处周全,但凡行差踏错一步,你爹就家法伺候......”

    崔盛听着娘的哭诉,只觉得又痛又疲惫。

    这些话,他已经反反复复听娘说起过百八十遍了,可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他还得反过来安慰娘。

    “娘,别说了。”

    “我没事儿,您去歇着吧。”

    崔盛闭上眼睛,只感觉心力交瘁。

    谢苓……

    魏靖川……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翻搅。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让母亲离开。

    崔夫人还想再唠叨几句呢,可看着儿子惨白的脸,最后叹了口气,擦着眼泪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崔盛一人。

    他躺在床榻上,背上疼得厉害,可这疼跟心里的那种屈辱和迷茫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谢苓啊,打小就跟在他身后,软软地喊他“盛哥哥”。

    那个他以为早已被自己牢牢攥在手心的未婚妻,怎么就一夜之间,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变得……像一把出了鞘的剑。

    锋利、冰冷,而他,就是那第一个被剑锋划伤的人。

    ***

    公主府里。

    书房里点着清雅的檀香。

    谢苓把最后一本卷宗处理完了,抬起脑袋,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的脖子。

    魏靖川安安静静地在她身后站着。

    从始至终,他都看着她,看着她从容不迫地发号施令,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整顿各方。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忠诚与倾慕。

    谢苓从铜镜的倒影里看见了他的眼神。

    她转过身子,眼睛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今儿个这事儿,你干得不错。”

    魏靖川立马把头低下去,拱着手说道:

    “为殿下分忧,是属下本分。”

    谢苓瞧着他永远都是这么谦卑恭敬的样子,嘴角轻轻地上扬,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

    她往前迈了一步,一下子离他特别近。

    近得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药香和皂角味混在一起的,干净的气息。

    “本分归本分,功劳是功劳。”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丁点儿打趣。

    “说吧,想要什么奖赏呀?”

    魏靖川把头垂得更低了。

    他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让他那常年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就攥紧了一些。

    “属下……不敢。”

    “能为殿下办事,对属下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奖赏了。”

    谢苓轻轻笑了一声。

    这人啊,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不过呢,是个让她特别满意的榆木脑袋。

    她就不再逗他了,往后退了一步,又重新坐到了桌子前面。

    “行吧。”

    “既然你不要,那……”

    “本宫就先给你记着。”

    魏靖川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见谢苓正含笑看着他,那双平时总是清冷锐利的眼睛,此刻仿佛落入了漫天星辰,璀璨得惊人。

    他的心跳一下子就停了一拍。

    谢苓没有注意到,心里正暗自琢磨。

    有了魏靖川、林稚鱼这些帮手,简直是如虎添翼。

    上辈子,她孑然一身,孤军奋战。

    这辈子呢,她得把所有能为自己所用的人,都紧紧地拴在自己这辆战车上。

    而魏靖川呢,就是她手里最锋利、最可靠的一把剑。

    她把目光收回来,看向窗外,视线穿过重重宫墙,最后落在那片金碧辉煌的皇宫上。

    她的嘴角,慢慢地翘起来。

    “清理完门户……”

    “下一步,该让这京城的水,更浑一些了。”

    谢苓收回来的几间铺子,它们的库房都安置在城南一个僻静的货栈里。

    那空气里飘着陈年木料和布帛混杂的气味儿,还隐隐约约有股霉味。

    谢苓穿着一身暗绿色锦袍,正拿着账本,亲自核对着库房里的存货。

    她那细长的手指,拂过一匹落了灰的江南云锦,指尖触感细腻,成色上佳。

    可是账本上,关于这批云锦的记录,却被写成“受潮损毁,折价处理”。

    她眼里的寒意,又加重了些。

    这些个蛀虫啊,真是够有本事的。

    就在这个时候,惊蛰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怪怪的。

    “殿下。”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凑到谢苓的耳边。

    “崔府派人来了。”

    谢苓连头都没抬,眼睛还盯着账本。

    “何事?”

    惊蛰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古怪。

    “说是……崔家的大公子‘突发重病’,卧床不起,心里……心里十分思念殿下。”

    谢苓翻账本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

    她慢慢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

    重病?

    思念?

    崔盛对她?

    这哪是病了呀,根本就是打感情牌来了,想逼她过去。

    可真是一出好苦肉计。

    “殿下,这明摆着是个借口,您……”

    惊蛰的话还没说完呢,谢苓就把账册合上,递给她了。

    “去,还是得去的。”

    她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毕竟,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崔大公子那可是‘情根深种’呢。”

    “未婚夫病得这么重,要是不去看看,那不是显得我太过凉薄,惹人非议?”

    她一转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

    “到库房里,挑些最贵重的补品,再把车备好。”

    “是。”

    ***

    崔府的马车,很快就到了。

    谢苓登上马车时,魏靖川跟在她身后,坐在了车夫旁的位置。

    他在那儿一坐,浑身散发一股冷厉之气,吓得崔府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辘辘,驶向那座她曾经无比熟悉,可现在只觉得又虚伪又恶心的地方。

    崔盛住的院子叫“听竹轩”。

    此刻,这轩里却闻不到半点竹子的清香,反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谢苓刚一进门,崔夫人就哭哭啼啼地迎了过来,一下子拽住谢苓的手。

    “我的好苓儿啊!你可算是来了!”

    “你赶紧去看看盛儿吧!他……他病得很重!”

    谢苓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伯母,您别急,盛哥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就快步朝着内室走去。

    崔盛半躺在床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中衣,脸色苍白。

    他确实生了张极好的皮相。

    即便此刻一脸病容,那眉眼依旧精致如画。

    墨发并未束起,几缕松散地垂落额前,更衬得肤色白皙,唇色虽淡,却反而添了几分易碎的美感。

    看得出,即便卧病,他也细心打理过自己,只为在她面前维持那份翩翩公子的形象。

    他这般姿态,只怕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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