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仔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众人皆相视大笑。
林浅道:“既然如此,往后就要有些规矩,譬如银子的分配,每趟获利后,不能将银子全分了,必须要留些进公账,以作修复船只、采购武器等用处。”
雷三响一拍大腿:“正应如此,林老弟已有了主意,直说就是,林老弟的主意都是不差的。”
“好,往后船只不论是劫掠、商贸,每得百两银子,七十两充做公账,舵公分十两,参战的船工分十两,船上火长、炮长等职官以及木匠、伙夫、郎中等依据职级分十两。”
这是林浅参考历史上郑芝龙团伙、郑一嫂团伙定的分配比例,也符合现下海寇们通行的规矩,众人没有异议。
今天给船工每人分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算上船只折现的价值,其实就恰好与船工10%的分配比例相当。
接着林浅又说了五条戒律。
1、不得违背舵公之命。
2、不得相互殴斗。
3、不得私藏战利品。
4、不得奸淫妇女。
5、不得劫掠贫民百姓。
雷三响面露难色:“林老弟,这五条别的都好说,不劫掠百姓,咱们劫谁?”
“自然是谁有钱劫谁。”林浅从容答道。
“有钱人船坚人多,不容易得手啊。”
林浅微笑:“不必担心,我现在正有一笔大买卖,这笔买卖如果干成,顶得上再劫几十次船。”
此话一出,众人都来了兴致,纷纷询问细节。
林浅微笑不答,只是伸手指向窗外海面。
众人随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窗外正是马尼拉港口,此时已经入夜,在巡逻兵士的火把光照下,大帆船船舷若隐若现,高耸的桅杆如一柄暗色长枪笔直挺立,顶端没入漆黑夜空中不见。
众人皆不明所以,愣了片刻,雷三响不敢置信的说道:“直娘贼的,你要去劫弗郎机人的大帆船?”
众人目光随之落在林浅身上,都是一脸震惊。
这事不能用异想天开形容,简直可称骇人听闻,以至于众人一开始都没敢往这上想。
且不说西班牙人船坚炮利,光是人数上,西班牙卫兵就是他们的十余倍之多,根本不可能打的赢。
就算勉强能够抢夺船只,大明福船和马尼拉大帆船的风帆、索具也完全不同,根本没人能驾驶的了。
就算运气好,能驾船出港,也会被弗郎机战舰尾随追击,最终还是个葬身鱼腹的下场。
林浅将众人反应看在眼中,于是先稳住众人道:“此事且从长计议,在这之前,请各位先分头办些事情。”
前世创业的经历,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做大事,就越没有四平八稳的可能。
创业也好,海寇也罢,都是风险极大的事情,每一步都要赌。
若没有坐在赌桌前的胆,就只有被端上牌桌的命!
众兄弟间对视一眼,齐声道:“听凭舵公吩咐。”
“好。”林浅抚掌。
接着他给众人分派任务。
陈蛟负责招募船工,他们船上没有火器,海上战斗全靠接舷跳帮,必须要人多,才能占到优势。
林浅感觉的出陈蛟这人经验老到,很可能之前也做过海寇营生,让他去招船工,最为合适。
雷三响负责购置武器,尤其是火器。马尼拉不像大明,对火器看管的并不严格,只要有路子,就能弄上几把。
雷三响经历过萨尔浒之战,想来就是神机营的兵,用的是三眼铳,这才得了“三响”的称呼。
作为几兄弟里对火器最熟悉的人,是采购火器的最佳人选。
周秀才负责记账,既然所得70%的银两归公,如何使用自然要公开记录,才能服众。
这时,白浪仔道:“六哥,我做什么。”
“你的任务最重,也最危险。”林浅正色道,“等过几日,我准备妥当了,再和你讲。”
林浅对众人道:“大家行事要小心些,切勿被人发觉。”
众人起身拱手,而后出了船舱。
林浅坐回书桌前,昨天熬了个通宵,到现在还未合眼,此时困意一阵阵袭来。
但他还不能睡觉。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想要白手起家,通宵两三个晚上只是稀松平常。
林浅拿出一张纸,画了个扇形,而后在其圆弧画上刻度,又在圆点处画上镜片,逐渐显现出六分仪的图形。
见识到了哑巴黄的手艺后,林浅就决定让他手搓一个六分仪出来。
六分仪结构简单,只需要凸透镜、镜片、金属三种材料。
考虑到哑巴黄是个木匠,将六分仪的金属框架换成木头的,应当也行。
东南亚有种铁木,售价极高,密度很大,不易腐蚀变形,正适合代替钢铁。
而玻璃可以在马尼拉买到,凸透镜可以从他昨天买的单筒望远镜上拆下。
总的来说,六分仪的结构、材料不是问题。
问题是精度不好解决,六分仪上的刻度,可不是随意画画就行。
一旦刻度有误,哪怕只差一度,测量出的实际距离就能差两百里以上。
林浅打算先将设计图画出,明天去马尼拉城里逛逛,看看有没有量角器之类的工具。
虫蜡燃尽,潮涨潮退。
林浅站起身,打着哈欠走到窗前,只见外面已天光微亮。
简单的洗漱一番,林浅拿上纸笔,叫上白浪仔去了马尼拉。
先是买了些礼品,拜会陆东主。
生意做完了,人情也不能丢。
和陆东主吃过便饭后,林浅托他买些西班牙人的航海仪器,譬如星盘、罗盘、海图、直尺、量角器之类的东西。
陆东主有些为难:“林兄弟,这些东西大多都在甲米地船厂,那里弗郎机人看的很紧,总督更是三令五申不许这些器物外流。”
林浅道:“其中难处小弟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求到大哥这。我对弗郎机人的航海术好奇,就是买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
陆东主笑道:“如此,我尽力就是。”
离开陆成记商号,林浅在八连市场中闲逛,又买了铜丝、粗盐、醋、海带等物。
白浪仔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道:“六哥,你想吃什么,叫伙夫采买就是,何必亲自来。”
林浅神秘的笑道:“有些食材,自己买的才有滋味。”
八连市场一带,赌坊、妓院极多,林浅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船上的熟面孔,便让船工把买的食材带回船上。
而后,林浅带白浪仔又到王城区。
他本意是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可惜待了一下午,依旧运气不佳,一无所获。
这时,林浅在一间酒吧前驻足,问白浪仔:“你酒量怎么样?”
“没喝过。”
林浅苦笑,他不喜欢喝酒,但在社会上混,有时不得不喝,今天就是这种情况。
二人推门进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两杯朗姆酒。
此时已临近傍晚,酒吧里的西班牙人渐渐多了起来。
见到林浅二人,都投来审视的目光,显然在王城区的酒吧很少能看到汉人面孔。
同时,林浅也在打量那些西班牙人,从穿着、气味上,就看得出大部分都是船上的水手。
这些水手大多点些椰子酒或朗姆酒,而后坐在一起玩纸牌。
玩法极简单,就是纯粹的比大小,赌注一般是几枚里亚尔。
林浅扫了两眼,便明白了规则,而后提着酒杯过去。
“先生们,可以让我参与下吗?”
西班牙人有些发愣,毕竟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彼此配合默契,出千轻而易举。
林浅一个外人参与他们的赌局,和送上门的肥羊没区别。
短暂的迟疑后,西班牙船员们露出微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贪婪的目光。
一个老水手,拉开椅子。
“欢迎你参加,尊敬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