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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府,后院闺房。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闺房内却温暖如春,铜盆里木炭烧得正旺,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驱散了屋内的寒意。
李丽质和豫章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紫檀木茶几,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气腾腾的蜜饯花茶,这是林记奶茶铺出的新品,白芷冒着风雪一大早去买的。
豫章捧着温热的茶杯,眼神飘忽,她不自觉地低下头,目光扫过自己微微起伏的胸口。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日马车失控时,被林平安紧紧揽住的情形,那灼热的手掌,有力的臂弯,还有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
“唰”的一下,豫章俏脸瞬间染霞,她慌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坐在她对面的李丽质将她这番小女儿情态尽收眼底,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提起白玉茶壶,为豫章续上热茶,柔声道:“雪天饮些热茶,暖暖身子。”
豫章回过神来,看到姐姐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再想到在宫中时,姐姐看向林平安时,那掩饰不住的情意,不由抿了抿红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道。
“阿姐,长安侯他不是早已与高阳妹妹有婚约在身了吗?为何我看阿姐你似乎对他……”
李丽质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指尖有些发白,她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仿佛回到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中秋之夜。
“豫章,事到如今,阿姐也不瞒你了,这一切,都要从八月十五,芙蓉园那场中秋诗会说起……”
她缓缓道来,从如何与李月一同离席,到被长孙冲和窦奉节尾随下药,再到千钧一发之际林平安如天神般出现相救。
而后遭遇世家死士追杀,三人被迫躲入石洞……
她的声音平静,但说到石洞中那香艳荒唐的一幕,脸颊还是忍不住飞起红云。
豫章听的小口微张,一双美眸瞪得溜圆。
她万万没想到,阿姐和永嘉姑姑与林平安之间,竟然有着如此惊心动魄又纠缠不清的过往!这简直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曲折三分!
“我们如今都已经陷进去无法抽身了!” 李丽质握住豫章的手,语气恳切。
“豫章,听阿姐一句劝,林平安他就像一团灼人的火焰,靠近他的人,很容易被灼伤,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还有的选,未来的路还很长,千万不要步阿姐的后尘。”
豫章沉默了半晌,突然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直视阿姐,反问道:“阿姐,天下好男儿固然众多,可是能及得上长安侯的,又有几人呢?”
“你……”李丽质一时语塞,怔怔地看着妹妹。
豫章俏脸绯红,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况且昨日他为了救我们,也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反正他将来都要尚三位公主了,多我一个,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李丽质呆愣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妹妹那张单纯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脸庞,心中百味杂陈。
是啊!那冤家文采风流,医术通神,智计百出,放眼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年轻一辈中,又有谁能与之比肩?
她不禁扪心自问,若无石洞中那迫不得已的亲密,自己是否就不会对林平安动心?答案是否定的。
他的才华,他的担当,他偶尔的狡黠与不羁,早已如同春雨般悄无声息地沁入了她的心田。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已深陷其中,又有何立场去阻拦同样动了心的妹妹?
良久,李丽质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温婉,没想到主意这般正!”
“但是豫章,你要想清楚!这条路绝非坦途,将来要面对的非议、压力和风浪,可能远超你的想象!”
“男女之情,并非一时头脑发热的盲目追逐,你若心志不坚,不如及早抽身,免得日后痛苦!”
豫章迎上姐姐关切而郑重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阿姐,豫章明白,豫章会好好想清楚的!”
…………
林府前院大厅,酒香四溢, 尉迟宝琳、李思文、程处默和程处亮四人正围着林平安,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阳明兄,俺服了!真服了!你是没看见,那些平日趾高气扬的粮商,现在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痛快!”程处默一碗酒下肚,看着林平安,一张黝黑大脸满是敬佩之色。
“处默兄说得对!”
尉迟宝琳也举起酒碗,给林平安敬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阳明兄这招当真绝妙!”
李思文相对文静些,但也眼中放光,连连敬酒。
“阳明兄,来!走一个!”
然而,喝着喝着,坐在角落的程处亮却有些不对劲了。他闷头连干了几大碗烈酒,眼眶突然就红了,放下酒杯,竟然开始无语凝噎,肩膀耸动。
林平安见状一愣,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程处默:“处默,处亮他这是咋了?喝高了?”
程处默扭头一看,也皱起了眉头:“处亮?你小子哭啥?多大点事儿!”
程处亮已有三分醉意,被兄长一问,更是悲从中来,大吐苦水:“你们是不知道,我又被清河赶出来了……”
原来昨日公主聚会,清河公主李敬回来后就大发雷霆,指着程处亮的鼻子骂他“孬种”、“不中用”,说他跟林平安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别的公主的驸马要么文采斐然,要么精明强干,唯有他程处亮,是个只会舞刀弄棒的粗鄙武夫,让她在姐妹面前丢尽了脸面,最后越说越气,直接就把程处亮轰出了公主府。
“呜呜呜……我不敢回家啊!怕我阿耶揍我!这几天都只能住…酒楼,这日子没法过了!”
“要是我和清河是近亲,那该多好!这驸马我是一天都不想做了!”程处亮哭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