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出租车刚在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屠宰厂门口刹停。
车门还没推开,一个咋咋呼呼、充满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谭哥!这呢!谭哥!!”
谭行嘴角一勾,推门下车,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在门口蹦跶的身影。
几道人影立刻围了上来,为首那个顶着一头扎眼的黄毛,不是小狐是谁?
谭行抬手,习惯性地就朝着小狐那头黄毛呼噜过去,笑骂道:
“小狐!你小子!最近没少挨老爹的揍吧?现在淬体几重了?还有你这脑袋……”
他嫌弃地捏起一缕黄毛:“他娘的能不能剪了?丑得老子眼睛疼!”
“哎哟喂!谭哥!轻点轻点!”
小狐夸张地缩着脖子躲闪,脸上却笑开了花,得意地晃着脑袋:
“懂不懂啊!我这叫‘阳光少年泡泡橙’!跟街上那些土狗黄毛能一样吗?咱这是潮流!懂不懂潮流?!”
他身后几个小子也跟着嘿嘿直乐。
但小狐嬉皮笑脸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秒,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问:
“谭哥,你没事儿不会突然回来!是不是摊上事了?需要我们兄弟几个帮忙吗?只要你一句话,刀山火海咱都敢闯!”
“没你们的事!”
谭行大手一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嫌弃,目光扫过小狐和他身后几个小子:
“就你们?淬体五重都没摸到边儿,还想帮老子的忙?
老爹砸锅卖铁供你们修炼,是不是骨头又松了欠收拾?要不要我回来给你们‘加练加练’?!”
“加练”两个字一出,小狐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想起了当年被谭行支配的恐惧...
那简直不是训练,是扒皮抽筋!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带着那头“阳光少年泡泡橙”都跟着狂颤:
“得得得!谭哥!亲哥!饶命啊!”
小狐双手合十,一脸苦相:
“老爹天天‘爱的教育’就够我们喝一壶了,再换你出手,兄弟们怕是要直接躺板板了!
走走走!老爹在里面等你呢,眼巴巴的!其他兄弟也早念叨死你了!”
谭行哼笑一声,在小狐等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进弥漫着血腥气和机油味的屠宰场内部。
刚一踏进光线略显昏暗的休息区,
“谭哥!”
“谭老大回来了!”
“卧槽!真是谭哥!”
惊喜激动的呼喊瞬间炸开!
一张张年轻、热切、带着崇拜的脸从各个角落涌出,瞬间将谭行围得水泄不通。
谭行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目光如电,精准地扫过一张张熟悉又有些变化的面孔,有力的手掌或拍肩膀,或揉脑袋,一一回应:
“三子!”
他重重一拍一个窜高了一大截、略显腼腆的少年肩膀:
“好小子!吃化肥了?窜这么高!都快赶上老子了!”
“呦呵!阿鬼!”
他目光转向另一个眼神锐利,气息沉凝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淬体四重了?行啊!没白费老爹的心血!再加把劲,我看你小子很快就能把这黄毛鸡按在地上锤了!”
说着,瞥了小狐一眼。
麻将桌前的黄老爹看着这帮小子围着谭行那股热乎劲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随即就被惯有的凶悍取代。
“够了!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麻将牌哗啦作响,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喧闹的屋子里爆开:
“没点眼力见儿!我和谭小子有正事要谈!该干嘛干嘛去!”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脖子一缩,对老爹的敬畏早已刻进骨子里,没人敢废话半句,立刻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点头哈腰、蹑手蹑脚地快速朝屋外退去。
所有人都明白,谭哥这次突然回来找老爹,事情绝对不小!没人敢耽搁。
小狐和阿鬼走在最后,路过谭行身边时,小狐还是忍不住停下,飞快地低声说道:
“谭哥!等你们聊完正事儿,兄弟们可得好好摆一桌!不醉不归!说定了啊!”
阿鬼也在一旁用力点头,眼神热切。
谭行看着这两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如今也渐渐有了些气势的小兄弟,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用力一点头:
“行!等着!”
厚重的木门被最后出去的阿鬼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房间瞬间重归寂静,只剩下淡淡的烟味。
黄老爹一脚踹开凳子,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他叼着烟,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如同探照灯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站在屋子中央的谭行,
半响,他才吐出一口浓烟,声音低沉:
“哼!还行,零件没少。说吧,捅了多大的天?值得跑回我这破庙?”
谭行听着老爹嫌弃却关心的话语,心中一叹,轻声开口:
“老爹,我要一支‘细胞活性针’!您能搞到吗?”
“细胞活性针?!”
黄老爹叼着的烟头猛地一颤,灰烬簌簌落下,他眉头瞬间拧成一个铁疙瘩,声音陡然拔高:
“你要那玩意儿干嘛?!那是吊命的玩意儿!你他妈出什么事了?!”
“一个朋友,被邪神意志感染了!需要它来救命!”
“操!!”
黄老爹如遭雷击,布满横肉的脸瞬间布满忧虑,他猛地一掌拍在油腻的麻将桌上!
“轰隆!”
整张沉重的实木麻将桌竟被他这含怒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和麻将牌如同暴雨般飞溅开来!
他指着谭行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谭行脸上,声如炸雷:
“你他妈长能耐了啊!!敢去碰那些邪神信徒的霉头?!你他妈有几条命够他们祸祸?!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老爹,不是我,是我一朋友,他们被坑了,先前不知道,能搞来吗?”
谭行声音冷静,开口回道。
黄老爹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谭行,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
“有必要吗?!你知道被邪神意志污染意味着什么?!那些域外邪神诡异到极点!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感应标记?!就算打了细胞活性针吊住一口气,人也废了!
为了一个废人,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谭行站得笔直,迎着黄老爹,没有任何犹豫开口:
“老爹,他们在荒野,救过我一条命!”
几秒钟后,黄老爹脸上那股狂暴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褪去,那张狰狞凶悍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那笑容里,带着无奈,带着理解,更带着一种“老子就知道会这样”的欣赏!
“行!”
黄老爹猛地吐掉嘴里的烟屁股,用脚狠狠碾碎,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豪横:
“你小子觉得值!那就值!妈的!不就是一根细胞活性针吗?包在你老爹身上了!”
谭行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狐疑:
“老爹?你听清楚没有?我要的是‘细胞活性针’!黑市上都难搞的救命货!不是市面上那些糊弄人的垃圾补充剂!答应的这么痛快?”
黄老爹看着谭行那一脸“你他妈是不是在吹牛”的表情,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破口大骂:
“操!小兔崽子!你他妈瞧不起谁呢?!真当老子这几年在城北是混吃等死的?!
你以为还是你当年拎着把破刀砍人的时候吗?!老子告诉你,你老爹我!现在可是傍上了一个大人物!那背景!说出来吓死你!那可是……”
眼看黄老爹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地就要开始吹嘘他那神秘的靠山,谭行头皮一麻,赶紧抬手打断:
“打住!老爹!知道你牛!牛气冲天!行了吧!我不听!一个字都不想听!知道得越少,麻烦越少!这是您当年教我的规矩!”
黄老爹被谭行噎得一滞,随即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非但不恼,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笑骂道:
“他奶奶的!臭小子!几年不见,还是这副死德性!行!你不想听,老子还懒得说呢!”
他大手一挥,带着一种草莽豪气:
“等着!老子现在就去摇人!不就是一根细胞活性针吗?算个屁事!金主库房里这玩意儿指不定都落灰了!”
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看着老爹毫不犹豫的背影,谭行心中一热。
“老爹!…谢了!”
已经摸到门把手的黄老爹身形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写满凶悍的脸上,此刻却绽开了一个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臭小子!跟老子还说这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屋子,声音里带着一种厚重的归属感:
“当年,你出去护着这帮小崽子,提着刀跟人玩命的时候,你早就是这‘鲜畅’的一份子!这里,就是你小子的家!”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谭行身上,变得无比认真和沉重:
“哪有自家孩子回家求老爹办事,当爹的不掏心掏肺帮衬的道理?!
去吧!外面那群崽子,眼珠子都快黏在你身上了!去跟他们闹腾闹腾!”
黄老爹最后重重一拍谭行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谭行都晃了晃,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深沉的期冀:
“以后…你小子要是真发达了,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拉扯拉扯这帮小崽子!
带他们…也看看高处的风景!别像老子一样,只能带着他们在泥塘里打滚!朝不保夕!”
说完,不等谭行再开口,黄老爹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老爹!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谭行站在原地,望着空荡的门口,心中滚烫,低声呢喃。
“谭哥!快过来!锅都咕嘟冒泡了!”
小狐咋咋呼呼地招手,兴奋得那头“阳光泡泡橙”都在灯光下晃眼:
“快跟我们说说百校联考!高中咋样?有没有不开眼的敢找你晦气啊?!”
谭行目光扫过小狐、阿鬼他们早就张罗好的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的火锅,几十双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少年人的张扬和骨子里的野性。
“操!”
他怪叫一声,几步就冲到桌边,抄起一瓶啤酒,拇指“啵”地一声弹开瓶盖,泡沫瞬间涌出。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冲天匪气:
“找老子晦气?他妈的活腻歪了?!老子不把他们砍成八瓣儿喂狗,都算他们祖坟冒青烟!”
“哈哈哈!谭哥牛逼!尿性!”
“就是!谭老大那手快刀,砍那些没见过血的软蛋学生仔,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来多少砍多少!”
几个小子拍着桌子狂笑附和,气氛瞬间燃爆。
辛辣的麻辣火锅香气,在这间充满机油和淡淡腥臊味的屠宰场休息室里弥漫开来。
.....
北疆市,富人区,一座风格古朴、戒备森严的别墅书房内。
黄老爹微微弓着腰,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小心翼翼地站在距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对着书桌后一位身穿舒适黑色家居服、正悠闲品着雪茄的中年男子。
脚下柔软昂贵的地毯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哈哈!老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雪茄,抬起眼皮,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黄老爹:
“交代你的事,办妥了?”
“办妥了!老板!”
黄老爹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恭敬,“那批‘灵晶’都按您吩咐,安置在码头仓库,随时可以启运!保证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恳求:
“这次冒昧打扰老板您休息,实在是…有件小事,想厚着脸皮求您帮个忙?”
他搓着手,姿态放得极低。
“哦?”
中年男子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惊讶。
眼前这个跟了自己两年、堪称最得力也最懂分寸的“黑手套”老黄,办事狠辣利落,不该碰的绝不伸手,不该问的绝不多嘴。
今天居然主动开口求事?
这勾起了他一丝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光滑如镜的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击:
“说说看。”
黄老爹深吸一口气,讪笑着开口:
“老板…能不能…能不能求您赐一支‘细胞活性针’?有个兄弟等着它救命!当然!钱!钱从我的薪酬里扣!加倍扣也行!”
“细胞活性针?”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好笑的事情,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在宽敞奢华的书房里回荡:
“哈哈哈!老黄啊老黄!就为这点小事?值得你跑这一趟?”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自己去仓库拿一支就是了!还用得着特意来问我?”
“不行!绝对不行!”
黄老爹猛地摇头,态度异常坚决:
“老板您信得过我老黄,赏我口饭吃,那是天大的恩情!我老黄心里门儿清!该守的规矩,一条都不能破!
老板的东西,没有您的点头,我老黄一根毛都不会动!”
他拍着胸脯保证。
中年男子看着黄老爹那副认真到近乎刻板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掌控感和欣赏。
他重新靠回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语气随意:
“行吧!去拿吧!记你账上,就按成本价走。”
他话锋一转,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不过,老黄,月底‘七号码头’那单,才是重中之重。
现在正是我们‘启明’和鼎锋集团争夺武道研究院下发的‘全市青少年武斗大赛’举办权的关键期,竞标就在眼前。
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半点纰漏!明白吗?一根针是小事,要是码头的事砸了…”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黄老爹闻言,腰杆瞬间挺直了一瞬,那张堆满笑容的脸上,一股常年混迹底层、视人命如草芥的凶悍戾气一闪而逝:
“老板您放一万个心!谁敢在这个当口砸我老黄的饭碗,坏老板您的大事……”
他眼中凶光毕露,一字一句道:
“甭管他是哪路神仙下凡,我老黄亲自带人去,就是拼掉我这条烂命,也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知道就好!去吧!”中年男子随意地点点头,向着门口示意。
“谢老板!谢老板!”
黄老爹闻言,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绽放,腰弯得更深,几乎成了标准的九十度,小心翼翼地、无声无息地倒退着离开了这间富丽堂皇却让他感到无比压抑的书房,直到门口才敢转身。
厚重的书房门无声地合拢。
中年男子靠在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里,指尖不知何时又捻起了那支昂贵的雪茄。
雪茄被重新点燃,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一声嗤笑响起:
“是条…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