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点整。
谭行眼皮一颤,生物钟将他准时唤醒。
刚睁眼,一股汹涌的尿意便如洪水决堤,直冲小腹,胀得他瞬间清醒。
“嘶……”
他低哼一声,一个利落的鲤鱼打挺翻身下床,脚下生风,直扑卫生间。
途经客厅,眼角余光猛地扫过阳台.....一道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正是弟弟谭虎。
只见他双脚稳稳扎在阳台中央,赫然是在站桩!
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晨光熹微,但谭虎身上的那件旧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鬓角还在往下滴着汗珠。
谭行脚步一顿,残存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嚯!这小子…还挺勤快!”
他心头暗赞,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掠过眼底,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
这拼劲儿,是老谭家的人!
匆匆解决完生理问题,谭行揉着肚子走向厨房,准备做早饭。
然而,还没到门口,客厅餐桌上的景象就让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堆得冒尖儿!旁边是煮好的鸡蛋和两盒鲜牛奶!
谭行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
他猛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带着一股煞气就朝阳台冲去!
谭虎刚完成一个艰难的气血循环,气息还未调匀,就瞥见他哥像头被激怒的狮子般冲了过来,心头顿时一紧。
“哥!你干嘛?!”
谭虎下意识后退半步,摆出防御姿态。
“小兔崽子!”
谭行一声低吼,大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揪住了谭虎的耳朵:
“反了你了!老妈半夜收摊累成啥样!老子和你千叮万嘱不要让老妈累着!你还敢让她起大早做早饭?!皮痒了是吧?!”
“哎哟!疼疼疼!”
谭虎龇牙咧嘴,一边护着耳朵一边急声辩解:
“哥!那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你放屁!”谭行手上力道不减反增,压根不信:
“你小子会包包子?和面盆在哪你知道吗?还你包的?!”
他越说越气,手指又加了半分力。
“真是我!妈还在睡呢!”
谭虎急得直跳脚,差点指天发誓。
就在兄弟俩“战况”升级,一个揪耳朵一个试图挣脱的当口,主卧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婷披着件薄外套,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看见客厅里扭成一团的两兄弟,又好气又好笑:
“大清早的,拆房子啊?闹什么闹!”
她走到近前,没好气地拍开谭行揪着弟弟耳朵的手:
“撒开!没轻没重的!小虎没说谎,包子是他天不亮就起来蒸的,我才刚醒!”
“哈?”
谭行手一松,看着弟弟通红的耳朵和委屈巴巴的脸,再瞅瞅餐桌上那卖相不错的包子,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揉了揉鼻子:
“咳…那啥…行啊小子!手艺见长!深藏不露啊!这手艺,快赶上妈了!”
白婷白了大儿子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
“小行,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往常不都是星期天下午才着家吗?武馆那边…不忙啦?”
谭行闻言,心头猛地一凛。
坏了!把这茬给忘了!自己这次可是提前一天从荒野溜回来的…
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谭虎反应极快,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亲昵:
“妈!是我!是我打电话死活把哥叫回来的!”
他转向谭行,飞快地挤挤眼,又朝着白婷说道:“妈,还不是我学校那个武道考核,就快开始了!
我炼体操那几个关键发力点,死活找不到窍门,练得我腿都快抽筋了!再这么下去,考核要完蛋!”
他夸张地苦着脸,指向谭行:“这不,实在没辙了,只能喊哥回来救命啊!哥可是景澜特招的,指点我几下,肯定管用!”
谭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捣蒜,声音洪亮:“对对对!武馆那边我请好假了,专门回来给他开小灶!”
他挺直腰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哦!”
白婷脚步没停,一边朝卫生间走,一边笑着应道:
“那你们哥俩好好练,小虎,多听你哥的指点,别瞎逞能!
早饭你们趁热吃,我洗漱完随便对付两口就得走。
你叔叔家今天搬家,我得过去搭把手。”
这话一出,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瞬间凝滞。
谭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嘴角微微下撇,眼神里透着一丝冷意。
而旁边的谭虎,反应更是直接,他眉头狠狠一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毫不掩饰的暴躁和厌恶:
“妈!去那儿干嘛啊?!”
他梗着脖子,语气又冲又硬:
“自从爸走了以后,他们那一家子,见着我们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嫌弃劲儿!好像我们欠了他们金山银山似的!
这种亲戚不断还留着过年吗?还上赶着帮忙?纯属热脸贴冷屁股!”
“虎子!”
谭行低喝一声,眼神警告地瞪了弟弟一眼。
他虽然心里同样膈应,但不想让母亲难做。
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谭虎的后脑勺,带着制止的意味。
白婷在卫生间门口顿住脚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透出几分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她转过身,看着两个明显不乐意的儿子,声音温和却带着坚持:
“小虎,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爸的亲兄弟,是你们的亲叔叔。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现在人家搬家需要人搭把手,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咱们要是不去,让人家背后戳脊梁骨,说咱们不懂事,没情分。
妈就去帮半天,搭把手就回来!”
看着白婷匆匆扒拉了几个包子,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砰!”
谭虎“砰”地一声把喝空的牛奶盒砸在桌上,胸膛起伏,显然那股邪火还没下去。
他朝着门口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声音里满是鄙夷和不爽:
“我呸!什么狗屁叔叔!爸刚走那会儿,他们一家子就装模作样地来晃了一眼,上了一注香,屁股都没坐热就走了!
当年爸进了巡夜司,他们恨不得天天往咱家跑,那副巴结的嘴脸,我到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结果爸一走,这两年呢?连个屁都没放过!”
他越说越气,拳头攥得咯咯响:
“之前周转不开,哥你拉下脸去借钱,门都没让进!跟躲瘟神似的!尤其是那个谭雯!”
提到这名字,谭虎眼神暴戾,充满敌意:
“仗着觉醒什么破异能,鼻孔朝天!看我们跟看垃圾似的!拽什么拽?
不就是狗屎运?等哥你练出内气,砍她还不是一两刀的事儿!看她怎么嚣张!”
“虎子!”
谭行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下了弟弟的埋怨。
他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盯住谭虎。
虽然他自己心里对那一家子同样膈应得不行,甚至比谭虎更清楚其中的龌龊,但此刻,他必须把弟弟这头可能脱缰的恶虎拉回来。
他走到谭虎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谭虎心头:
“把嘴给我闭上!抱怨归抱怨,道理要拎清!人家帮,那是念旧情,是情分;人家不帮,那是人家的本分!
天底下没有谁欠谁的道理,不能因为咱们觉得委屈,就把这‘情分’和‘本分’混为一谈!
更不能因为别人势利眼,咱们自己就跟着丢了做人的脊梁骨!”
谭行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但目光依旧如炬,带着期许:
“虎子,你记住,你这身筋骨,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顶级武道胚子!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
哥看好你,未来武道成就肯定在我之上!但正因如此,心性更要坚如磐石不能被这点破事蒙蔽双眼、带偏心性!
你要是被这点委屈和不忿带偏了,成了个只知怨天尤人的人,那才是真对不起你这身天赋,对不起爸的在天之灵,更对不起咱妈这片苦心!”
“知道了!哥!”
谭虎闷闷地应了一声,脑袋耷拉下来,像只斗败了却仍不甘心的小狮子,瓮声瓮气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看着弟弟这副模样,谭行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上心头。
这小子…是块万中无一的顶级武道胚子!!天生神力,筋骨强韧,气血旺盛远超同龄人数倍!绝对是传说中的天生武骨!而且是顶尖的那种!
想当初,自己没得到系统前,跟这小子一比,就是坨屎!
可惜,现在虎子年纪尚小,身子骨还未彻底长开、定型,远未到联盟规定可以进行正式“武骨”资质测试的年龄。
否则,谭行恨不得现在就拉他去检测机构检测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一种品级的天生武骨?
更可怕的,是虎子那份近乎变态的心性。练起武来完全不要命,对自己极端苛刻,骨子里烧着一股百折不挠、愈挫愈勇的狠劲。连谭行这个当哥的,偶尔在旁边看着,后背都忍不住窜起一丝寒意。
那小子眼里好像压根就没有“怕”这个字,天生一副漠视生死、不服就干的的气场。
这是一个天生的战斗狂!简直和他前世在小说中看到的那些天命反派.....幼年孤戾、漠视生死、愈战愈疯的模板如出一辙!
所以绝不能让那一家子狗屁倒灶的势利眼,污了他的心性,带歪了他的路,否则,万一真养成个心性扭曲、只知杀戮的凶戾之辈,将来遇上哪个天命所归的“主角”,岂不是白白成了人家的垫脚石、经验包?
“行了!别耷拉着脑袋了!”
谭行大手用力揉了揉弟弟刺猬般的短发,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豪气:
“赶紧吃!吃完哥带你去逛街!你不是眼馋‘玄武重工’的那把‘虎咆’很久了吗?今天,哥就带你去把它拿下!”
“真…真的?!”
谭虎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刚才的憋屈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肉包子就往嘴里猛塞,腮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含糊不清地催促着:
“哥!快!你也快吃!别磨蹭了!”
那急切的模样,活像怕他哥下一秒就反悔似的。
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猴急样,谭行嘴角笑意更深,眼底却掠过心疼。
‘虎咆’…玄武重工最基础款的量产训练刀。
价格?相当于普通家庭半月伙食费。
在“雏鹰中学”里,几乎是练刀同学的标配,人手一把!可他的弟弟呢?
谭行每次去开家长会,目光扫过操场、训练馆,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弟弟的身影....
在一群装备至少是“虎咆”的同龄人中,只有他,还在挥舞着学校统一发放的训练长刀!
每次路过街角那家挂着玄武重工招牌的武器店,弟弟总要盯着橱窗里寒光闪闪的“虎咆”看上好一阵子,眼神渴望,却从不说想要。
现在……手头总算稍微松动了些。
别人家孩子早几年就有的东西,弟弟眼巴巴盼了这么久,该给他补上了!
苦谁,也不能苦了自家兄弟!
两人刚撂下筷子,谭行碗都还没摞起来,就被谭虎一把薅住了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拽。
“哎哎!慢点!”谭行被弟弟这火急火燎的劲儿带得一个趔趄,哭笑不得:
“那‘虎咆’在店里插着翅也飞不了!急啥?”
“哎呀!哥!你不懂!”
谭虎头也不回,手上力道不减反增,拖着他哥就往外冲,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战意:
“有了‘虎咆’,再跟那帮孙子对练,我还用担心手里那破刀随时会卷刃崩口吗?砍翻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他猛地回头,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只要!连续拿下三届年级实战考核第一!我就能像哥你当年一样,被‘景澜高中’特招!学费全免!给咱家省一大笔钱!”
看着弟弟那张难得褪去沉稳、洋溢着纯粹少年意气与野心的脸庞,谭行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的酸涩和柔软。
那份属于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张扬,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太久,此刻难得恢复出少年本性。
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暖意取代。
多余的话咽了回去,谭行嘴角噙着笑,任由弟弟将他一路拽向那承载着少年梦想的武器店大门。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刚踏入“玄武重工”武器店,一名导购小姐姐便带着职业微笑迎了上来。
她目光扫过谭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作毫不掩饰的惊喜:
“呀!谭行?!”
谭行脚步一顿,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妆容精致透着几分喜色的脸庞:
“你是?”
导购小姐眼中掠过一丝失落,但笑容更灿烂热情,带着小粉丝的雀跃:
“是我啊!于莎莎!紫荆高校的!百校联考D7区补给点旁边,被你一刀劈飞武器的那个!想起来没?”
她比划着,眼神亮晶晶。
谭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百校联考?那时候…被他砍翻淘汰的对手?那可真海了去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哪能个个都记得?
百校联考....北疆市一百三十八所高中共同举办的盛事!为期五天,将全城近三万多高一新生,一股脑儿扔进被军方圈禁、清理过的荒野训练区。
那里面最强的异兽,也不过是半步精怪的级别。
但对当时的谭行而言,这无异于虎入山林,龙游大海!
没有领悟真武桩,没有引气入体,大家都是肉体凡胎,拼的就是谁更狠、谁更韧、谁更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硬是凭着一把豁了口的制式长刀,在32498名新生中,一路浴血搏杀,生生砍进了前两百!
什么前期觉醒、占尽优势的异能者?那些异能者新生,在他那刁钻狠辣的刀法和层出不穷的阴险陷阱面前,照样栽了不知多少!
若不是最后撞上了蒋门神那个天生武骨的怪胎,硬生生用蛮力砸碎了他的刀,他的名次,绝对能杀进前百!甚至更高!
也正是在那片充斥着嚎叫与搏杀的丛林里,他靠着手中快刀杀出重围,靠着脚下生风逃出生天,“狂风刀”这个带着血气和匪气的名号,才真正响彻了整个北疆新生代!
当然,最初也有人不知死活地叫他“疯狗”嫌他搏命时那股子不顾一切、以伤换命、甚至以命换命的狠劲儿,像条见谁咬谁的疯狗。
不过后来……也没什么人敢这么当面叫了。因为……那些敢在他面前龇牙喊他疯狗的,都被他手中那把豁口长刀,刀刀朝着嘴上砍,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把他们“砍”服了!砍到看见他就绕道走!
最终,只剩下“狂风刀”这个名号流传下来。无他,就因为谭行自己觉得,相较于“疯狗”,“狂风刀”这个有点中二的匪号,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他彪悍的战绩和那份在绝境中淬炼出的狠劲儿,也成了他最好的敲门砖!
最终,北疆顶尖武道高中之一的“景澜高中”,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而且是特招!
不是他求着学校,是学校的招生导师差点为了抢他打破头!
学费?全免!书本费?全免!武道费?全免!非但不用他掏一分钱,景澜高中还额外倒贴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
那架势,就差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把他请进校门了!
用谭行自己的话说:当时那几个高校招生导师,求爷爷告奶奶,就差抱着他大腿不让走了!
而当他带着那份盖着“景澜高中”鲜红大印的特招录取函回到家时,母亲白婷的反应,更是让谭行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个在夜市油烟里熬白了鬓角、被生活重担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女人,在反复摩挲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时,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学费全免”、“奖学金”的字样,嘴唇翕动着,想笑,眼眶却先红了。
那天晚上,谭行半夜起来喝水,还能看到母亲那屋门缝里透出的微光。
她没睡。
她坐在床头,就着那盏用了十几年、光线昏黄的小台灯,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份录取函,时不时伸手轻轻抚摸一下,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这个家沉甸甸的未来终于透进来的一线光。
谭行甚至能听到母亲压抑的哽咽,还有那长长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
后来,老妈和他说,那晚,是她自从老爸走后,过的最踏实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