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宁方远手指轻叩桌面的“笃笃”声,如同精准的秒针,计算着决策的时间。陈明伟垂手肃立,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知道,此刻宁省长脑海中正进行着风暴般的权衡与推演。
几分钟后,那有节奏的敲击声戛然而止。宁方远深邃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朝着陈明伟,沉稳地伸出了手。
陈明伟立刻会意,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将自己的手机解锁,翻到与周正的通话记录界面,恭敬地双手递了过去。
宁方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普通的号码,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按下了拨号键。他没有使用免提,将手机贴在了耳边。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显然周正一直死死地盯着手机。
“喂?陈秘书?” 周正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急迫。
“我是宁方远。” 宁方远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电波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镇定。
电话那头明显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是更加紧张,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声音:“宁、宁省长!您好!”
“周正同志,你把刚才向陈秘书汇报的情况,再向我详细、准确地陈述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包括你的判断和顾虑。” 宁方远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冷静下来的力量。
“是!宁省长!” 周正强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气,开始从头讲述。从那个用变声器的恐怖电话响起,到对方明确索要丁义珍案证物,再到砍手指、毁容以及林家报复的威胁,最后到绑匪给出的二十四小时期限和明天通知交易地点的安排。他尽可能客观地复述,甚至连自己最初想过伪造手续拿证物的动摇心态都没有隐瞒——在宁方远这样的人面前,任何小心思都是徒劳的,唯有绝对的坦诚。
宁方远静静地听着,期间没有打断一次,只是偶尔会因为某个关键点而眼神微凝。
等到周正全部说完,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指示时,宁方远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稳:“情况我了解了。”
他没有做任何无谓的安慰或者保证,直接下达指令:“周正同志,你现在立刻离开当前位置,去省检察院附近,找一个足够私密、安全的地方。可以是安静的茶馆包间,或者你认为可靠的临时住所。找到之后,把具体地址立刻发到陈秘书这个手机上。”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在我的人联系你之前,保持隐蔽,不得与任何人再联系,包括陈海和林华华的家人。明白吗?”
“明白!宁省长!我马上就去办!” 周正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应道。
宁方远没有再废话,直接结束了通话,将手机递还给陈明伟,同时吩咐:“注意接收他的地址信息。”
“是,省长。” 陈明伟双手接过手机,知道接下来的协调工作将由自己负责。
宁方远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给自己多一秒钟的思考时间,直接拿起了自己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保密电话,熟练地按下了一串号码——那是直通副省长兼公安厅长祁同伟的线路。
电话很快被接通。
“宁省长!” 祁同伟的声音传来,带着恭敬。
“同伟,有个紧急情况。” 宁方远开门见山,语气凝重,“省检察院反贪局一名叫林华华的女干部,今天早上被绑架。”
“什么?!”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显然大吃一惊。
宁方远没有给他消化震惊的时间,继续用简洁清晰的语言说道:“绑匪目标明确,索要丁义珍案件的全部证物。威胁手段很恶劣,声称如果报警或通知单位领导,就对人质进行残害。目前人质家属……或者说关系密切的同事周正,已经秘密向我汇报了此事。”
他略过了周正内心的恐惧和纠结,只陈述核心事实和绑匪的要求。
“你现在立刻做几件事:” 宁方远的指令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第一,秘密选派一支绝对可靠、精干的便衣行动小组,人数不要多,要精。让他们按照陈明伟秘书随后提供的地点,去与周正汇合,听他详细介绍情况,并对他实施保护性监控,同时做好明日参与交易的准备。”
“第二,同样派一组可靠的人,身着便装,以其他名义进入省检察院反贪局证物室,对目前封存的丁义珍案件物证,进行一次秘密的、彻底的检查。这件事,我会亲自给季昌明检察长打电话说明,手续问题你不用担心。”
“第三,” 宁方远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有力,“立刻协调一支特警突击队和技侦力量,处于二十四小时待命状态!装备、车辆、监听追踪设备全部准备就绪。明天一旦确定交易地点,我要你们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小动静,完成布控并实施抓捕,确保人质绝对安全!”
他强调道:“所有行动,必须高度保密!参与人员严格审查,行动信息控制在最小范围。在明天交易之前,绝不能让外界察觉到警方有任何异常大规模调动!绑匪声称监视着陈海和警方,无论真假,我们必须当做真的来应对!”
“请宁省长放心!” 祁同伟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和决心,“我立刻亲自部署,挑选厅里最顶尖的伙计!保证完成任务,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明天一定把绑匪拿下,安全救出人质!”
“好!同伟,这件事关系重大,不仅关乎一名干部的生命安全,也关乎丁义珍案的走向,甚至影响到汉东的稳定。你务必亲自督办,确保万无一失!” 宁方远最后叮嘱道。
“是!保证办好!” 祁同伟的回答铿锵有力。
挂断电话,宁方远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中除了凝重,更多了一份运筹帷幄、决胜于里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