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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出身

    “是什么人啊,这么大的阵仗?”

    “管他是谁,这路又不是他家的,怎能如此飞扬跋扈?”

    “嘘,小点声儿,那可是董家的人,你不想要命了!快点走吧!”

    路上的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沉鱼掀帘看去。

    那辆横冲直撞的车停稳后,几个随从慌忙抬着一卷长长的绒毯,在马车前铺好,一路铺到永庆寺的大门前,后分立两侧。

    有四个穿着考究、面容清秀的侍女垂首上前,先开车门,再掀帘帐。

    从车内先后走出来两人,长长的纱帽遮住了她们的脸,虽看不到长相,但身上颜色艳丽的蜀锦,手中纹饰精美的户扇,还有鞋面上轻轻颤动的珍珠,无一不彰显出她们身份的高贵,非常人能企及。

    见下山的路面恢复正常,温媪叫才车夫驾车离开。

    温媪透过窗子往被簇拥在中间的两人望了眼,说道:“那妇人是尚书左仆射董桓的夫人裴氏,女郎则是他们的独女,听闻也是到了适婚的年龄,我常来这儿进香,倒是碰见过她们几回。”

    董女郎?

    沉鱼放下帘子,皱着眉头回忆,好像在哪里听人提起过这位董女郎。

    忽然间,沉鱼眉头一松,问:“那位董女郎是叫玉乔吗?”

    温媪细细想了想:“闺名倒是不知,只隐约听得裴夫人唤她阿乔,怎么,你认得她?”

    沉鱼往窗外瞟了眼,依稀看见那华丽的身影,目光再看回温媪。

    “不认得,是偶然听晋熙王和临川王说起过。”

    温媪并不觉得惊奇,只道:“董家势大,想要求娶董家女郎的公子王孙,必然不在少数。只是这嫁娶之事,未必能随心所欲......唉,树大招风,还需谨慎些好。”

    沉鱼明白温媪话中的意思。

    前日,有消息传来,辞官归乡的前尚书令吴介已经病逝,究竟是真的病逝,还是对外的说辞,沉鱼并不清楚,毕竟暗杀的事,她从前没少做。

    至于邓太尉,自从吃了败仗,遭到皇帝一通怒斥后,便久病不愈。

    当日的辅政八贵,如今也就只剩六人尚握有实权。

    那天安陆王的宴请,只怕也并非简单的宴请。

    沉鱼垂眼思索间,温媪拉起她的手,将方才僧人赠与的菩提串给她套上手腕。

    沉鱼下意识地收回手,诧异看温媪,“温媪——”

    “孩子,我知道,”温媪将她的手又拉了回来,满目心疼地望着她,“我会跟郡公说,让你不要再做那些事,不管是什么身份,至少给你一个,也好让你稳定下来。”

    沉鱼没接话,顺势一推,将菩提串推至温媪腕上,“先不论身份,我手上的剑尚滴着血,又如何戴得了这菩提珠?还不如将它留给一心向佛的您。”

    温媪还要再说,沉鱼道:“温媪,您就当代我保管,待哪一日我......再将它取回来,好吗?”

    “好,温媪等着那天。”

    见沉鱼如此坚持,温媪只得点头应下。

    说着将沉鱼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眶发酸。

    “温媪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平安生下和郡公的孩子。”

    孩子?

    沉鱼温顺地伏在温媪的膝上,微微抬起眼,“他不是已经有孩子了?”

    轻抚她头发的手掌稍稍一顿,听得温媪淡淡道:“那怎么能一样?那是夫人的孩子,不是你们的孩子。”

    沉鱼有些懵:“可是——”

    “真是傻孩子,有些事儿,不能单看表面,唉,你这么个性子,若是没有个孩子傍身,以后叫人怎么放心得下?”温媪重重一叹。

    沉鱼直起身,“温媪,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一身武艺,匡阳都不是我的对手,谁能欺负得了我?当然,除了,除了......”

    沉鱼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也咽下慕容熙三个字。

    温媪摇头失笑:“你可知单凭你说的这句话,便已经输了?”

    沉鱼更糊涂了。

    温媪一锤定音:“总之,你只需要尽快怀有身孕,其他的暂时不用你想。”

    沉鱼有些失神。

    其他的事不敢说,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慕容熙并不想让她有他们的孩子。

    可是这话,她不敢告诉温媪,只怕让温媪失望。

    “好,我会的。”

    沉鱼勉强点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也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地说。

    沉鱼垂下眼,心里不是个滋味。

    温媪不明所以,只是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孩子,温媪不是在逼你,温媪明白,这怀孕之事也得看缘分,只要你上点心儿,温媪这个身体,还能等得起。”

    沉鱼明白,温媪如此着急让她生孩子,不就是觉得她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吗?

    那也不一定非要通过生孩子改变。

    沉鱼抬眸:“温媪,你可听说过有关我父母的消息?”

    温媪一愣,“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来?”

    沉鱼握着温媪的手,问出困扰多年的疑问:“我只知我与母亲一样,差点被人溺死在江里,可我一直想不明,他们为何要溺死我和母亲,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那些想要溺死我们的人又是谁,他们想要溺死我们的时候,我的父亲又在哪儿?他为何不管我们?”

    温媪沉默着不说话。

    沉鱼眼睛有些涩,轻声道:“温媪,你知道吗?你若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说出身和过去没那么重要,那是因为你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我什么也不知道,即便有人骂我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我也无法反驳......”

    武昌公主的辱骂,言犹在耳。

    从小到大,背后的议论和闲话,不是没有,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大家都顾忌着宣城郡公的颜面,没有人像武昌公主那样不管不顾的当面说出来罢了。

    沉鱼低下头,闭了闭眼。

    “像我这样的人又生什么孩子呢?再生下来一个,连带着一起被人辱骂?”

    赵媪红着眼一叹,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良久,她才哑着嗓子道:“不会的,不会的,你生的是郡公的孩子,没有任何人敢辱骂他,郡公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他......”

    慕容熙?

    沉鱼闭起眼,默默叹息。

    他若真的无所顾忌,又怎会怕她有孕呢?

    逾白临死前问她:

    沉鱼,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吗?如果你想知道,就去问问慕容熙。当年是他下令将岸上的人悉数斩杀,其实,他救下你就可以了,为何一定要杀人灭口?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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