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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铁盒子

    从那以后,陈怀义更加清楚自己的角色和价值。

    他变成了王瀚林手中那把不见光的铲子,专门负责把那些碍事的“意外”,埋进土里。

    ……

    陈怀义驾车拐下主路,驶上通往腾龙基地的专用道。

    路面颠簸起来,两旁是堆积如山的矿石和煤渣,空气里弥漫着粉尘和隐约的硫磺味。

    基地大门敞开着,保安认得他的车,挥挥手就放行了。

    陈怀义直接把车开到基地项目部的小楼前。

    这是一栋三层的旧楼房,外墙灰扑扑的。

    他今天要找的刘三,就在这里的“安全协调办公室”挂了个名。

    停好车,陈怀义抬头看了看天。

    阴沉的云层压得很低,风里带着湿气,看样子傍晚有雨。

    三期堆场那个陡峭的边坡,下雨天会变得更危险,碎石滑落的概率也更大。

    时机不错。

    他走进项目部小楼。

    一楼大厅空旷冷清,墙面剥落,只有一盏日光灯滋滋地响着。

    这里的管理比能源局大楼粗糙得多。

    陈怀义转向楼梯口,打算步行上二楼。

    陈怀义刚踏上两级台阶,二楼传来脚步声。

    刘三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份文件。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身形精瘦,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主任。”刘三在楼梯中间停下。

    “正找你。”陈怀义说,“上去说。”

    刘三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两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整齐。

    刘三关上门,走到窗前看了眼天色。“要下大雨了。”

    “正好。”陈怀义在椅子上坐下,“三期边坡那边,监理最近怎么说?”

    刘三转过身,从桌上拿起一份报告递过去。

    “上周又打了风险提示。连续降雨,岩体含水饱和,局部已经出现滑移迹象。这是监测数据。”

    陈怀义接过报告翻了翻,没细看。

    “有个叫李文远的,下午两点会过来。环诚咨询公司的,做环境评估。”

    刘三沉默了两秒。“李文远……李国强的儿子?”

    “你记得。”

    “当年事后处理,我见过那孩子一次。”刘三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基地区域图,“十二岁,站在局里走廊上,不说话。”

    陈怀义放下报告。“他现在接触郑明达,郑明达死了。”

    “王处的意思?”

    “不留后患。”

    刘三的手指在地图上三期边坡的位置点了点。

    “巡查便道这个拐角,岩层结构最脆弱。连续降雨后,发生局部坍塌的概率很高。”

    他走回桌边,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上周的安全巡检记录,标注了那段护栏有两根立柱基座锈蚀严重,存在隐患。我已经让人暂时不要维修。”

    陈怀义看着刘三。

    这个精瘦的男人在基地干了十几年,从普通安全员做到现在的位置。

    他不是多话的人,但办事稳妥。

    当年周正平那件事,现场痕迹处理得干净利落,事后报告也做得无可挑剔。

    “要自然。”陈怀义说。

    “自然。”刘三重复这个词,“今天下午如果雨势持续,边坡局部失稳是大概率事件。李文远以勘查名义上来,我会带他到最危险的点位。我会指出裂缝和松动岩块的位置,然后借口有急事离开十分钟。”

    “十分钟够吗?”

    “如果雨够大,三分钟就够了。”刘三看了眼窗外,“岩体失稳是瞬间的事。等我和救援队上去,只会看到一场意外。”

    陈怀义站起身:“很好,我和王处等你的消息。”

    刘三点点头,将桌上的文件收进抽屉锁好。

    窗外雨声渐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比刚才更暗了,只有尽头一扇窗户透进灰蒙蒙的光。

    远处工地的机械声被雨声掩盖,整栋楼显得异常安静。

    陈怀义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走电梯吧,快些。”

    刘三没反对。

    两人走进轿厢。

    里面很宽敞,厢壁是粗糙的金属板,角落堆着几个空水泥袋,空气里有股铁锈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陈怀义按下“1”楼按钮。

    按钮没亮。电梯没动。

    “又坏了?”陈怀义皱眉。

    刘三上前,用拳头捶了下按钮板,又连续按了几下开门键。

    毫无反应。

    “可能跳闸了。走楼梯吧。”

    就在两人转身要出去的瞬间,头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轿厢里的灯突然亮了。

    是几盏昏黄的灯泡,光线闪烁,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厢壁上摇晃。

    陈怀义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再次去按开门按钮。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塑料按键,电梯门突然“哐当”一声猛地闭合!

    速度快得惊人,带起的风扑在两人脸上。

    厚重的金属门严丝合缝地关紧,将轿厢封闭成一个铁盒子。

    寂静。

    只有灯泡发出的微弱嗡鸣,和外面隐约的沉闷雨声。

    陈怀义用力按开门键,没反应。

    他又按其他楼层键,按报警键,所有按键都像死了一样。

    “怎么回事?”他转头看向刘三,声音有些发紧。

    刘三没说话,脸色沉了下来。

    他走到门边,用手掌拍打金属门板。

    “有人吗?电梯故障!”

    咚咚的拍击声在轿厢里回荡,显得空洞而无力。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陈怀义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信号栏空空如也——一格信号都没有。

    “这电梯多久没全面检修了?”陈怀义问道。

    “按规定是半年一次。”刘三还在拍门,但力道渐渐小了,“但这种老设备……上次大修可能是三年前。”

    他拍门的动作突然完全停住了。

    手掌贴在门板上,眉头皱紧。

    “怎么了?”陈怀义问。

    刘三没回答。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几秒钟后,缓缓转过身,脸色在闪烁的灯光下有些发白。

    “轿厢在抖。”他说。

    陈怀义一愣,随即也感觉到了——脚下传来一种细微的震颤,从金属地板深处传来,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慢慢崩解。

    两人同时低头。

    角落那几个空水泥袋开始滑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轿厢地板在震动,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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