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叹的回答干脆利落:“我从不开玩笑。事成之后,我不但可以让你恢复自由身,还能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嫁谁就嫁谁。”
这番话的诱惑力太大了。
潘金莲的心,彻底被搅乱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机会。
可她也清楚,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赵叹要她办的事,绝不会是去街上买斤白菜那么简单,甚至可能很危险。
可是,和自由相比,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她已经受够了每天清晨醒来,看到身边躺着那个面目丑陋、鼾声如雷的男人。
她也受够了走在街上,总有人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说着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话。
只要能离开这里,让她做什么都行!
潘金莲缓缓吐出一口气,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一抹决绝:“叔叔要我如何做?”
赵叹却没有直接告诉她计划,而是问道:“在此之前,我先问嫂嫂一件事。嫂嫂容貌出众,这清河县内想必人尽皆知。我想问,近来可有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时常在街上寻机与你搭话,或是借故骚扰?”
然而,潘金莲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她露出了全然不解的表情,然后细细回想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骚扰?不曾有过,自从搬到这紫石街,街坊邻里都还算和气。平日里除了几个碎嘴的婆娘爱嚼舌根,倒也并无旁人上门。叔叔……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这一下,轮到赵叹诧异了。
没有?怎么会没有?
这跟书上写的,完全不一样啊!
难道是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得太厉害,把原有的剧情给扇没了?
不对啊,自己来到清河县,满打满算也没几天,影响应该没这么大才对。
赵叹脑中念头飞转。
难道是……时间未到?
赵叹感觉自己像一个拿着旧地图寻找新大陆的航海家,脚下的土地和他认知中的完全对不上号。
他看着面前一脸坦然,甚至带着几分疑惑的潘金莲,确定她没有说谎。
这个发现,让赵叹心头一沉。
“叔叔?”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赵叹这才回过神来,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感,既然计划有变,那就制定新的计划。
赵叹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看来是我多虑了,既无此事,那便更好。不过,清河县内,总有那么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吧?他们平日里最爱聚集在何处?”
潘金莲对赵叹这种跳跃性的问话感到非常不解,但还是仔细想了想,然后答道:“灯市街有个‘东篱诗社’,说是诗社,其实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凑在一起寻欢作乐的地方。他们也不指望考取功名,只是家中长辈管得严,用诗社做个掩饰。”
她提起这群人时,言语间满是鄙夷。
“东篱诗社……”赵叹念叨了一遍。
“好名字,那便辛苦嫂嫂,现在就去一趟‘东篱诗社’。”
潘金莲的心跳漏了一拍:“去那里……做什么?”
赵叹凑到潘金莲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将一个恶毒的计划全盘托出。
赵叹说完,重新靠回椅背,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潘金莲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她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赵叹刚才的话。
“真的……需要如此吗?”她颤声问,“会不会……太狠了?”
“狠?”赵叹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嫂嫂,用你换银子的娘亲对你狠不狠?张大户对你狠不狠?那主家婆又对你狠不狠?”
“难道你想一辈子和武大郎那个窝囊废绑在一起,慢慢老死在这栋破楼里吗!”
“别说了……”潘金莲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赵叹接着说:“嫂嫂,这个世道,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仁慈吗?”
赵叹的最后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潘金莲,是啊,这世道何曾对她仁慈过?
她被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被当成玩物一样肆意欺凌,最后还要背负着不堪的名声,嫁给一个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男人。
张大户,张大户的老婆,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街坊……他们哪一个,对自己仁慈过?
自己凭什么,要对别人仁慈?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直视赵叹,脸上的泪痕未干,但表情已经异常坚定。
“好。”
赵叹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很好。既然嫂嫂答应了,那还需要一件东西。”
赵叹说:“一件武大郎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属于你的东西。”
潘金莲没有说话,转身便上了楼。
片刻之后,她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根做工粗糙的银簪子:“这是……他当初娶我过门时,送我的唯一一件首饰。他一定认得。”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很好。事不宜迟,还请嫂嫂赶紧出门吧。今日这身扮相,再合适不过了。”
潘金莲走到门口,手已经扶在了门框上,却又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那张化了桃花妆的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嗔怪地白了赵叹一眼:“叔叔也真是的,奴家今天这身装扮,可不是为了给那群公子哥看的。”
赵叹笑眯眯地点点头:“嫂嫂一番美意,我心中自然明白。只是眼下时机不对,咱们来日方长。”
潘金莲听他这么说,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
她打量着赵叹:“叔叔,此间事了,奴家是自由了。可你呢?你又图什么?”
“你可别糊弄奴家,说是为了奴家的身子。叔叔这般的人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周折。”
赵叹拿起刚刚潘金莲打翻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嫂嫂是个聪明人,梁山泊收容一个废物,我尚且能忍。可一个不仅贪婪,还很愚蠢的废物,留着,只会是祸害。”
潘金莲心里一沉,她知道赵叹说的是谁。
“一个无能至此的哥哥,对武松而言,是枷锁。只要武大郎活着一天,武松就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个无所牵挂、所向披靡的行者武松。”
潘金莲听得浑身发冷,她这才明白,原来赵叹此番前来,唯一的目标竟是武大郎!
“叔叔可是为了杀他,专程走这一趟?”
赵叹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期间我曾数次犹豫。怪只怪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妄图染指我梁山大业!”
赵叹的这份狠辣,这份算计,让潘金莲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倾慕和向往。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为了成就大事,不择手段,无所顾忌。
和赵叹比起来,武松那点武勇,显得那么的肤浅和幼稚。
想到这里,她那颗刚刚沉寂下去的心,又莫名的兴奋起来。
她看着赵叹年轻又英俊的脸,忽然想逗一逗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
只见她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却又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抹狡黠又妩媚的笑意。
“叔叔。”
“嗯?”
“方才奴家坐在你怀里的时候,你裤子里的东西……顶得奴家好疼啊。”
“噗!”
赵叹刚刚送到嘴边的一口热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这么全喷了出来。
门外,传来潘金莲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和畅快。
赵叹狼狈地放下茶杯,用袖子擦着嘴,那副乾坤在握的高人风范,碎了一地。
这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