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
京西档案大楼深处,某间不常启用的馆室内,大门猛然打开!
冷白色的灯光次第亮起,驱散了沉积的晦暗。
一群身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神色急迫地涌了进来。
密集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高大的档案柜间回荡。
“快!动作快!”
头发花白的馆长站在中央,声音洪亮却难掩沙哑:
“再确认一遍编号!A001WS011950D300281001!都给我看清楚区域!绝不能错!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众人应声,立刻散开,迅速扑向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档案柜。
金属柜门拉开又合上,移动书梯滑左又滑右。
工作人员们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档案袋上,飞快掠过。
纸张的翻阅声与匆忙的脚步声,不停回荡在空旷的馆室内。
时间在寂静的搜寻中流逝,空气愈发压抑。
“报告!C区没有!”
“D区核对完毕,未发现目标编号!”
“F区也没有!”
声音此起彼伏,带来的却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正在不断翻检卷宗的老馆长,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再给我找!一定要找到!这是死命令!!!”
众人默默点头,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大约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就在老馆长几乎绝望时,房间最深处,一个趴在柜子底部的年轻馆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等等!这里……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所有动作瞬间停止,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去。
那个年轻人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探进了档案柜里,吃力地摸索着。
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拖出一卷用牛皮纸包裹的物件。
牛皮纸已然泛黄发脆,边缘磨损得厉害,正中央赫然封着一块暗红色的火漆印。
印章的纹路虽历经岁月,却依旧清晰可辨。
年轻人就着灯光,轻轻拂去表面的浮尘,仔细辨认上面模糊的钢笔字编号。
“编号……A001-WS•01•1950•D30-0281-001!”
他猛地抬头,脸色泛红,声音激动,“找到了!馆长!是它!”
馆长大步上前,接过卷宗,仔细核对。
片刻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没错,就是它。立刻办理交接手续!”
压抑的气氛骤然打破,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
卷宗在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护送下,离开了京西大楼。
车队驶过戒备森严的道路,抵达一处中枢要地。
经过数道关卡和手续交接,卷宗最终出现在了一张红木办公桌上。
秘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大领导一人。
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老花镜戴上,拿起小刀,轻轻划开火漆,露出里面一叠叠用线装订的纸页。
纸色泛黄,字迹大多是苍劲的钢笔字或毛笔字,甚至还有油印的报告。
老人扶了扶眼镜,凑近台灯,一页一页,极其缓慢地翻阅起来。
他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呼吸偶尔会因为纸上的某段记录而变得略微粗重。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秘书轻手轻脚的进来想要开灯,却被老人挥手制止了。
他就这样在渐沉的暮色里,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晕,读完了最后一个字。
许久,老人才缓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
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发出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
“功勋卓著啊……不容易……”
他静坐了几分钟,然后按下内部通话键:
“小赵,去请刘峰同志过来一趟。我有些情况需要向他了解。”
没过多久,刘峰便来到了办公室。
“坐。”老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待对方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刘啊,我今天请你来,是想请教一个专业问题。”
刘峰点头:“首长请说。”
大领导身体微微前倾:
“以我们的纪律和历史来看,有没有可能……因为特殊需要,将一个人的所有记录,彻底抹去?不留任何痕迹?”
刘峰腰杆挺直,双手习惯性地放在膝盖上,眼神认真:
“首长,理论上,完全‘抹除’是极其困难的。
“但从实践来看,进行最高级别的封存,限制在极小范围内知悉,是可能做到的。”
他略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尤其是在斗争形势复杂严峻的时期。
“为了保护某些深入敌后、肩负特殊使命的同志,避免遗留的身份线索被敌人利用,有时不得不采取‘存事不留名’或‘化实为虚’的极端措施。
“当然,这类情况需要最高决策层的直接授权,并伴随极其严格的终身条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比如,我们某些重要的情报人员,以及深度潜伏在敌人内部、至今未归的同志……他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近乎于‘不存在’。”
老人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钢笔,“也就是说,是有可能的。”
刘峰肯定地答道:“是的,首长。存在这种可能性。”
老人点点头:“我明白了。辛苦了,你先去忙吧。”
刘峰起身,利落地敬了个礼,旋即转身,大步离开。
办公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老人独自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桌上的白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对着话筒说道,声音低沉:
“……那边调查有进展吗?能找到任何与燕双鹰同志熟悉的老同志,或者他可能留下的血脉亲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汇报声,语速很快。
老人只是听着,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刻了几分。
“嗯……知道了。时间太久,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确实越来越少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好,继续尝试吧,有任何线索,无论多微小,立刻报告。”
他挂断电话,身体沉重地向后靠去,目光再次落回到那卷档案上,久久没有移开。
灯光将他沉思的身影拉得很长。
办公室里只剩下时钟指针走动的微弱声响。
又过了几分钟,他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拿起了那部红色电话:
“有个特殊情况,牵扯到一位……英雄。事情很复杂,我有些拿不定主意,需要尽快召集一次小范围会议,共同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