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溪语美容旗舰中心的弧形玻璃幕墙上,像千万粒浸了冰的碎钻,撞出细碎的炸响后顺着曲面滑落。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城市被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唯有东边的天际线还残留着未褪的铅灰——那是暴雨要走未走的执念。
蓝溪坐在胡桃木会议桌的主位,指尖轻轻点着桌角那份烫金文件。封皮上“韩国特许厅第202X-08921号”的钢印还泛着新墨香,内页“溪颜焕活精华”的专利证书像块凝固的月光,映得她眼底浮起极淡的笑意。旁边玻璃展架里的淡蓝色精华液正随着空调风微微晃动,瓶身折射的光落在她手背,像撒了把星子。
“釜山合作工厂的产能必须提15%。”她的声音穿过会议室的冷气,平稳得像精密仪器,“首尔免税店预售48小时卖了3.2万瓶,国内院线补货单排到了下月——供应链要是掉链子,法务部立刻启动釜山第二工厂的备用合同。”
市场部总监张雯推过来份报表,指尖在“竞品动态”栏顿住,眉峰微蹙:“蓝总,肤妍国际昨天推了‘焕颜精华’,成分表和我们专利的‘水解胶原肽-3’重合70%,价格低两成。线下门店已经在打‘平替溪颜’的标语,要不要暂停部分预售?”
蓝溪翻开报表,目光扫过肤妍的成分检测报告,嘴角勾出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让质检部把我们的专利成分渗透率数据发所有渠道——前者是普通胶原肽,皮肤吸收率不到12%,我们的是37%,这是抄不走的壁垒。”她抬眼看向张雯,指尖敲了敲桌面,“再通知公关部,明天上午开‘敏感肌修护技术研讨会’,把韩国皮肤科协会李教授请过来,公开我们92%敏感肌适用率的临床数据——要让消费者知道,便宜的平替,赔不起烂脸的风险。”
转而看向法务总监陈律,她问得干脆:“仿品维权函呢?”
“今早同步发给了肤妍总部和全国23家门店,附带专利局的侵权预通知。”陈律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里带着笃定的狠劲,“他们要是敢留一款在货架上,下周就能申请财产保全——上次‘溪语面膜’仿品案的团队还在待命,这次我们握着成分检测的铁证,能直接冻他们的收款账户。”
“很好。”蓝溪点头,指尖轻轻划过专利证书的烫金封面。一年前她带着研发团队在首尔大学实验室熬了三个通宵,为了调试胶原肽的分子结构,她曾盯着离心机的数据屏两天两夜,直到眼睛红得像浸了血的樱桃。那时她的念头很简单:“做一款能让敏感肌敢往脸上涂的东西。”从没想过,当年蹲在实验室啃泡面的技术员,如今能坐在这里统筹产能、应对竞品、挥舞法律的大棒——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卫生间哭的职场新人,而是能撑起整个美容帝国的掌舵人。
会议散场时,暴雨终于松了劲,窗外的云层裂开道细缝,漏下几缕暗沉的天光。助理林晓抱着摞客户反馈表进来,脚步在门口顿了顿,递过个封着火漆的牛皮纸信封:“蓝总,老郑亲自送的,说‘东西齐了’,让您单独看。”
火漆是老郑惯用的深棕色,印着朵极小的橄榄枝——那是三年前蓝溪帮他工作室设计的logo。蓝溪的指尖触到信封的瞬间,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她挥挥手让林晓去整理院线订单,反手锁上办公室的门,将信封轻轻放在胡桃木桌上。桌上的薰衣草香薰机还在蒸着淡香,可那股熟悉的温柔,压不住指尖传来的凉意——她太清楚,这封信里装的是什么。
指甲掐进火漆缝,轻轻一掰,“咔嗒”一声脆响。里面掉出三叠打印纸,最上面一页的标题像把刀,扎得她眼眶发紧:“孙昊宏盛建设集团犯罪证据汇总(2015-2023)”。
第一叠是资金挪用的铁证。2015年6月的银行流水复印件上,“明溪建设工程预付款申请单”的字样被红笔圈住,转账金额5000万,收款方是孙昊控制的空壳公司“盛远商贸”。下面附着老郑从韩国友利银行调取的后续流水——这笔钱绕了三道弯,最终变成了宏盛建设拿下城南市政项目的5000万保证金。蓝溪盯着那个熟悉的账号,忽然想起2015年她刚进宏盛时,财务经理让她做的假账:把“材料款”改成“咨询费”,把“农民工工资”转到海外账户。那时她以为是“职场潜规则”,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孙昊洗钱的手段。
第二叠是工地事故的真相。2015年9月城东工地脚手架坍塌的监理日志原件,被塑封在透明袋里——老郑从退休监理王伯家里翻出来的,纸页边缘还留着王伯当年藏起来时折的角。日志上写着:“9月12日,巡检发现3号脚手架卡扣被人用角磨机磨薄,已要求整改。”而警方最终的调查笔录,却被篡改成“工人违规操作,未系安全带”。更刺眼的是张照片:孙昊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酒店包厢碰杯,照片背面写着“2015.10.5 感谢李主任支持”,夹着张20万的转账凭证——收款账户是市建委原主任妻子的海外户头。蓝溪的手指抚过照片里孙昊的笑脸,忽然想起当年王伯被威胁的样子:他攥着日志原件来找她,说“小溪,我不敢留着这个,他们会杀了我”,后来不到一周,王伯就“突发心脏病”住了院。
第三叠是近三年的贿赂清单。宏盛建设每个市政项目背后,都跟着一串“好处费”:给招标办主任的30万购车款、给质检站站长的马尔代夫度假套餐、给区政府秘书的学区房赠与协议。最末一页是前宏盛财务李娟的证词,她写得字字泣血:“孙总让我把贿赂款记成‘市场咨询费’,还说‘就算查出来,也有上面的人兜着’。去年我想举报,他派人砸了我家玻璃,威胁我儿子的安全……”
蓝溪抬头看向桌上的专利证书。展架里的溪颜精华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那是她用三年时间,熬坏了三台离心机,试了上百种配方,才做出来的“能救敏感肌的东西”。而眼前的报告,每一页都写着孙昊的罪证——伪造文件、挪用公款、行贿官员、草菅人命,桩桩件件都够他蹲一辈子牢。
她的手指不再发抖。相反,她抽出抽屉里的红笔,在关键证据旁一一标记:“银行流水需法务部对接韩国分行盖章”“监理日志需联系王伯做证人保护”“贿赂账户需申请紧急冻结”。
蓝溪拿起手机,拨通老郑的电话。听筒里传来雨声和隐约的警笛声,老郑的声音带着喘:“蓝小姐,报告看完了?李娟现在藏在郊区的民宿里,孙昊的人昨天找到她家,砸了门,还好我们提前把她转移了。那几份银行流水是托香港的朋友调的,对方要了点保密费,但证据绝对真实。”
“钱不是问题。”蓝溪的声音很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安排人24小时守着民宿,我让安保部派两个退伍的特种兵过去——要最稳妥的。王伯那边你再去一趟,告诉他我们有能力保护他出庭,所有费用我们出,包括他以后的医药费。”
“我明白。”老郑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孙昊最近在争城西地铁项目,要是这时候把证据交上去,他肯定会狗急跳墙。蓝小姐,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听说他最近雇了几个练家子当保镖。”
“我知道。”蓝溪挂了电话,走到落地窗前。暴雨已经停了,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溪语旗舰中心的LED屏上,“溪颜焕活精华 敏感肌专研”的广告在夜色里流转,楼下的门店还亮着灯,几个穿职业装的店员正蹲在地上整理货架,其中一个女孩的侧脸,像极了当年阳光花园的业主陈美兰。
她从抽屉里拿出专利证书,左手轻轻握住——烫金的韩文在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像当年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却带着她用汗水焐热的温度。右手拿起老郑的报告,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红笔标记的地方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窗外的风卷着远处的桂香进来,掀起她的裙摆,也吹动了桌上的客户反馈表:
——“用了两周,脸上的红血丝终于消了,终于敢素颜去接孩子放学。”(来自陈美兰的女儿妞妞妈妈)
——“以前用别的精华都会刺痛,这款涂上去像融化的雪水,连敏感肌的刺痛都没有。”(来自敏感肌博主@小棠梨)
——“谢谢溪语,让我妈妈不再因为皮肤问题不敢出门。”(来自一位匿名用户的留言)
这些温暖的文字,和报告里冰冷的罪证,在她眼前交织成一张网。她想起上周在首尔签合**议时,金社长问她:“蓝小姐,你为什么非要做什么敏感肌精华?这个赛道竞争这么大。”当时她笑着回答:“因为我知道,有些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我想让那些和我一样的人,不用再躲着太阳走。”
现在她才明白,“弥补”从来不是终点。她弥补的是当年被毁掉的职业生涯,是被冤枉的委屈,是所有被孙昊伤害过的人的痛苦。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依赖技术理想主义的姑娘,她学会了用商业的手段积累底气,用法律武器保护想保护的人,用坚韧的心性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蓝溪的眼神慢慢变了。之前面对商业决策时的从容柔和,渐渐被一种冰冷的锐利取代——像藏在鞘里的唐刀,终于露出了锋芒。她看着远处CBD的天际线,轻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商业的成功,只是第一步。现在,是时候面对我真正的战斗了。无论你是谁,我来了。”
夜风卷着远处的霓虹,落在她握着专利和报告的手上。桌上的香薰机还在蒸着薰衣草,可空气里已经多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城市依旧喧嚣,可在这喧嚣之下,一场关于正义与复仇的风暴,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蓝溪转身走向办公桌,将专利证书和报告并排放在抽屉最里面——那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剑。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个文件夹,命名为“清局”。然后她拿起手机,给陈律发了条消息:“明天上午十点,带着李娟的证词来公司,我们要准备起诉状。”
窗外的月亮终于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一地清辉。蓝溪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笑了——那是她三年来最轻松的一次笑。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但她不怕。因为她握着的,是技术的底气,是法律的力量,是所有被伤害过的人的信任。
而那个曾经踩在她头上的人,该还的债,终于要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