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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有权有势就是天理王法

    别院内,明蕴莫名心慌。

    这心慌来得蹊跷,恍若秋千荡到极高处时蓦地脱了手,五脏六腑都悬在半空里飘摇。

    她按着心口,想要恢复镇定。

    只听啪嗒一声响,腰间荷包的细绳无故崩断。

    来不及去捞,就砸到了地上。

    绣着月季花纹的荷包倒是不打紧。可上头挂着小如指甲大小,和田黄玉的福娃娃却是裂成两半。

    明蕴顾不得那点心慌,连忙弯腰去捡。

    “娘子。”

    外头传来映荷的声音。

    “人已在前厅了。”

    明蕴将玉拾起,找了个空匣子放进去,沉沉吐出一口气,这才出了屋。

    前厅

    明家叔公面色阴沉,实在不痛快。

    本以为是去明家,谁曾想把他带到这种小别庄。

    “秦氏这是心里有怨啊。茶也不沏,就把你我撇在这里?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着实没有待客之道。”

    秦氏就是明老太太。

    明忠实在他跟前来来回回的走。

    “怕是在立下马威。”

    他懊悔不已:“若是知道岱宗会有今日,当初我怎会半点不留情面。叔公,你说这如何是好啊?”

    明家叔公到底是族里撑门立户的人物,虽须发皆白,可积威多年。

    “别晃了,晃得我头疼。”

    他还要说什么,就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明家叔公理了理衣摆起身,笑着上前。

    “你便是岱宗的女儿?”

    他眼里闪过惊艳。

    胭脂红罗裙拂过门槛。

    明蕴出落得秾丽至极,云鬓里埋着的珊瑚簪子红得灼眼,偏那双眸子像浸在雪水里的黑琉璃。

    行止间环佩轻响都透着清寂,明艳与冷质交叠,非但不突兀,反而愈发晃人眼。

    这般姿容难怪能嫁入广平侯府。

    明家叔公回神,笑意浓了些:“论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堂叔祖父。”

    他让明忠实上前,对明蕴道:“这是你祖父的亲兄弟,你父亲的亲伯伯。”

    明家叔公视线又往外看:“孩子,你祖母呢?”

    “我这次来,带了滁州的荷花酥,你祖母当初怀你父亲时,可就馋这一口,我眼巴巴送来。”

    他嘴都要说干了,明蕴却是没有理会半个字。

    明家叔公嘴角的笑,一点点散去。

    “这……”

    明蕴径直上前,去主位坐下。

    才落座,映荷便端着茶点入内,当然只准备了一人份。将茶点搁下,便立到了明蕴身后。

    明蕴斜歪在圈椅里,姿态松泛得像没骨头,背脊却仍拨着三分劲。

    她眼皮也没抬,更没让他们坐。

    “三十年前大雪夜祖父病故,还未出殡,你们便连夜撬了账房铁锁,祖母要拦,你们说寡妇冲了祖宅风水。诸位贪我明家家产,登堂入室将祖母二人赶去破旧小院自生自灭,可没如今这扭捏做派。”

    “当年吃了人血的馒头,怎么如今倒像了丧家之犬了?”

    “你们也配见她?”

    明家叔公:???

    明蕴说的话即便是事实,可他却没一个字爱听。

    可……

    她到底年轻,总比秦氏和明岱宗好糊弄。

    明家叔公哪里知道,明老太太分明是派了府上最难缠的人过来,怎么着都得脱他们一层皮。

    他给明忠实使眼色。

    明忠实会意:“误会了,这事误会了。”

    明忠实显然早早避重就轻想好了说辞。

    “明家在滁州是家大业大。可你祖母到底是女人,如何能抛头露面管外头的生意?你父亲又是个读书郎,更不能让他沾了铜臭气。”

    “我只能接手,由叔公做主,在明家各长辈面前也过了明路。只是你祖父生前留下了不少烂摊子,生意难做,许多铺面强撑着,实则早就亏空。你祖母要钱,不是我不给,实在是焦头烂额,为了补那亏空,手头也紧。”

    明蕴似笑非笑,一条胳膊随意搭着龟背纹扶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是吗?”

    明家叔公丝毫不心虚:“那还能有假?”

    “当初说定了,每个月会给你祖母多少分红,可生意不好,一直没能兑现,只怕你祖母和父亲都以为我们是小人了。”

    “这不,忠实这次过来,可将前些年的都给补上了。”

    他朝外喊了一句,只见五六个小厮,抬着一箱箱金银珠宝入内。

    分量可不轻。

    明忠实取出明家祖宅的地契。

    “宅子依旧是你们的宅子,我不过帮忙照看。”

    他又给出一叠厚厚的银票。

    “我惦记你们多年,逢年过节的一直没能给你和昱哥儿长辈礼。”

    “孩子,你看……”

    明蕴笑了一下,捏着薄薄的房契。

    “当年你们敢肆无忌惮,无非是欺辱他们孤儿孤母。又仗着……”

    她视线落在明家叔公身上。

    “有个女儿被刺史看上,成了宠妾。”

    上头有人,以至于明老太太报官都不成。

    “可惜了。那刺史年前贪污受贿被京都御史揭发砍了头,出嫁女虽不祸及娘家,可你多多少少受了牵连,没以前那么风光了吧。”

    明蕴嗤笑,看向明忠实。

    “一月前,你那宝贝孙子喝醉误事,不知天高地厚调戏了知府千金,这会儿还在牢里关着,被鞭打得不成人形。”

    能过来这趟,可见别说生意了,怕是落魄的在滁州走投无路了。

    “我知你们是什么货色,不过是见我父亲发达,便像蛆虫顺着门缝钻来了。”

    “想要父亲出面摆平,没门!”

    明忠实和明家叔公脸色大变。

    “你!”

    明家叔公:“放肆!我好歹是你长辈……”

    可话音未落,只听密匝匝的脚步声。

    明府家丁和别庄的搬货夫齐齐闯入,鼓胀的臂肌将粗布衫撑得紧绷,如铁塔般将他们死死围住。

    映荷上前一步:“今时可不同往日了。这里不是你们撒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明家叔公瞪眼:“难道还要把我们扣在这里不成?还没有没天理王法了?”

    映荷:“这年头谁有钱有势就是天理王法!我们娘子还是和你们学的。总归和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知府得罪不起?娘子就是她们能得罪的?

    “我们娘子心善,两位来做客,她是有意留着多住几日。至于什么时候放你们回去……”

    她看向明蕴,等待指令。

    明蕴漫不经心:“别院门槛高,你们这点子诚意……”

    纤指将茶几上的那叠银票轻轻一推,嗔笑表示不满意:“还不够垫门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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