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个大早过来的卫凌云直接愣在了当场。
只见凉亭里,他的义父护国公武定山,依旧保持昨天跪坐的姿势,面前桌上的两杯茶,早已凉透。
有露水凝结在护国公的发梢和眉毛上,显得他的身形愈发佝偻。
踏踏。
听见脚步声,卫凌云闻声看去,发现是武红鸾。
“红鸾姐,义父他?”
卫凌云担忧道。
武红鸾对其轻轻摇了摇头,轻开小口,“父亲昨夜在这里跪坐一夜,思考长公主的提议,至今还没有一个结果。”
卫凌云压低声音,说道:“长公主虽是一介女儿身,未必不能做皇帝。”
“嘘!”
武红鸾赶紧道:“噤声,这话,千万不要在父亲面前提,父亲他老了,循规蹈矩惯了,女人当皇帝,父亲他接受不了。”
“没有阻止,便已经是退让了!”
卫凌云点点头。
“对了。”
武红鸾又道:“长公主昨天说,她已经请了人入京助阵,是谁?”
一说这个,卫凌云笑了起来,“是大哥,赫连远正是大哥的手下败将!”
武红鸾好看的眉毛一皱,“铁城,陈家堡的那个小堡长?”
“正是!”
……
“何时动身去太安城?”
铁城,陈家堡。
陈北揉了揉脖子,看向问话的宁蒹葭,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逗了逗她怀里抱着的女婴。
“你们姐妹二人商量好,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
“小名叫小糖宝,大名还得你这个爹来取。”
“我问你话呢,什么时候动身去太安城?”
“小糖宝,过来,爹爹抱!”
陈北伸出双手,从宁蒹葭这位大姨手里接过女儿,逗得她咯咯直笑。
“堡长好,夫人好!小姐好!”
张贵带着他从黑岭堡带回来的好汉,早早起身,准备去河对岸的训练场,帮忙训练新兵。
对于这帮从狄后顽强活下来的老兵,可是陈家堡的重要资产,一百个民夫换他们一个,陈北也不换。
“堡长,嘿,咱们陈家堡就是大,比定远县的黑岭堡大多了。”
“昨儿,我同土墩子他们讲过了,只要我们好好帮忙训练,日后都能当上将军,痛痛快快地打狄狗!”
张贵身后,数个好汉,都是神情振奋。
陈北神情微动,脸色有些愧疚,没有敢直接告诉他们,朝堂上已经答应了和狄人议和的事情。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狄狗可打!
“堡长,我们去了,那些新兵就是欠收拾,教了好几日也学不会!”
抱抱拳,张贵带着他的人就去忙活了。
等张贵带人走远,宁蒹葭才开口。
“登城一战,虽说大获全胜,可咱们也伤亡不少,带去的两千人,只回来一半不到!”
“现如今,堡里的老兵们,数量少的可怜。”
“那八千民夫,还得好好训练一番,才能成为护堡的力量!”
陈北点点头,“那便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近万人的力量,陈家堡以后在铁城,没人敢欺负了!”
“你不是问我何时动身去太安城吗?待采薇身子再养好一些,我便动身!”
“这一次,我要去太安城,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同去?”陈北看向宁蒹葭。
“不去何为!”
宁蒹葭目光坚定。
……
盛夏时节,烤干了屋顶上的琉璃瓦,亦烤的金銮殿前的广场上,热气腾腾!
穿着厚重盔甲的韩保全,早已满头满脸的汗珠,偏站在殿外一动不敢动!
良久,老太监才走出来,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虎威将军韩保全,驱除狄寇,收复凉州三百里,居功甚伟,今特擢升为凉州大将军,领凉州军政要务!钦此!”
站在殿外,韩保全理了理身上鲜亮的甲胄,赶紧跪拜下去,满脸喜色:“末将,领旨谢恩!”
“陛下还有奏折要批,就不亲自接见大将军了,大将军自从离去即可。”
“多谢公公。”
接过圣旨,韩保全对着面前的金銮殿,拜了又拜才满脸喜色地退去。
“大将军须记得,这份殊荣,是谁为大将军在殿上求来的。”
“末将定然记得沈相的提拔之恩,终生不敢忘!”
闻言,老太监淡淡一笑,伸出胳膊送韩保全出宫。
离开皇宫,韩保全本想直接登门沈府感谢来着,可是转念一想,他来到了城中的一座新宅。
这座新宅修的极为阔气,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比人都要高。
门上的铜钉,足有一百多颗,站岗的士兵,也个个是虎背熊腰之辈。
这一次,不仅是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将军职位。
就连他的义父夏侯斩,也成功来到了太安城。
凭借在凉州的功劳,得到太傅一职,位列三公!
在府邸门口,他便遇见了无所事事的殷九娘。
“呦?二哥好生威风!”
“就是不知道午夜梦回,能不能想起在凉州惨死的大哥!
韩保全走上前,脸上赔着笑容,“九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凉州退狄的功劳,自有大哥的一份,我已经多加了双倍的抚恤,送去了大哥的家乡!予以厚葬!”
冷哼一声,殷九娘道:“人都死了,你个狗儿做这些给谁看!”
“若非你贪功怕死,拒不出兵,大哥何须亲自带人去断粮道,惨死狄人手中!”
“多少抚恤,才能换回大哥一条命!”
同为夏侯斩的义子,殷九娘最看不上韩保全,可偏偏他活的好好的,地位还水涨船高!
老天真是不公!
韩保全懒得与殷九娘计较,问道:“义父人呢?我找义父有事!”
“还未回来,听说出去交际喝酒了,估计晚上才会回来!”
果真,一直在这里等到晚上,韩保全才把醉醺醺的夏侯斩等回来。
“义父已经贵为太傅,何须主动出去交际,还将自己搞的醉醺醺的?”艰难地扶着夏侯斩,韩保全道。
伸手拍拍韩保全的肩膀,不停打着酒嗝,脸颊红通通的夏侯斩笑着说道:
“你不懂,义父我初到太安城,人生地不熟!”
“得出去交际,得喝酒!明日还有一场,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
韩保全点点头,搀扶着几百斤的夏侯斩回府。
喂了醒酒汤,夏侯斩才稍微清醒过来,斜躺在软榻上轻轻揉着额头。
看着韩保全身上的鲜亮铠甲,夏侯斩道:“日子过的真快呐,一眨眼,你就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变成大将军了!”
韩保全拱拱手,“多谢义父栽培,没有义父就没有保全的今天!”
“哦,果真吗?”
夏侯斩放下手,目光复杂,“义父怎么听说,你已经投了沈鹿?”
“就连大将军的职位,也是他为你求来的。”
一听这话,韩保全赶紧站起来,俯身拱手:“义父真是折煞保全了,那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就像是当初投靠长公主一样!”
“韩保全,只认义父,也永远忠于义父!”
端起醒酒汤,又饮了一口,夏侯斩对着韩保全摆摆手说道:“你的心思,义父岂能不知。”
“投的好,投的妙,日后,你就是义父监视沈鹿的眼睛!”
韩保全拱拱手,“是!”
想了想,韩保全道:“义父,待和谈结束,保全便要返回凉州了!”
“保全人微言轻,回去后,怕是不能服众,义父您在凉州深耕多年,看能不能……”
“这个简单,你只管回去,其他的,交给义父。”
韩保全脸色狂喜,深深一拜,“多谢义父大恩,保全必对义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