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白屹淮将陆晚缇送到了她公寓楼下。
“最近风声紧,低调点,别做任何冲动的事。”白屹淮停下脚步,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陆晚缇站在台阶上,回身看他,月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微微一笑,眼神平静:“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自己才要多加小心。”
她的语气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白屹淮看着她转身上楼的背影,直到那扇窗亮起温暖的灯光,他脸上的温和才慢慢褪去,逐渐被一层阴霾笼罩。
他走到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投下硬币,拨通了一个号码。
“懒子,是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冷硬。
“再去查,仔仔细细地查一遍76号档案室那个陆晚缇,藤原清子。我要知道她来沪市前在倭国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挂掉电话,白屹淮靠在冰冷的电话亭玻璃上,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她知道他太多秘密,多到足以让他死无数次。
可偏偏,他下不了手杀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那神出鬼没的身手和枪法,更因为属于殷晚的熟悉感,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甚至是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
可那张脸,分明是陌生的。
“殷晚附体?”白屹淮猛地把吸进肺里的烟吐出来,烦躁地摇了摇头。他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用一个模仿殷晚习惯的女人来接近他,操控他。
可目的是什么?为了他“寒影”的身份?还是想通过他,将沪市的红党组织一网打尽?
然而,一想到陆晚缇,除了警惕和怀疑,心底深处那份莫名的熟悉感、亲切感,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欢,却又真实地存在着。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他甩甩头,将烟头碾灭,最后看了一眼陆晚缇亮着灯的窗户,身影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陆晚缇回到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七七,这次感觉还真不错。不过,白屹淮对我的怀疑,一点都没减少吧?”
“是的,宿主。”七七回应道。
“他已经派心腹去深入调查你的背景了。他目前的推断是,你可能是有心之人刻意培养出来,专门模仿殷晚的行为习惯,用以接近和试探他的。毕竟鬼神之说在他那里完全没有市场。”
陆晚缇轻笑一声,放下茶杯:“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他现在也杀不了我,我们就慢慢玩。”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和自信。
第二天,陆晚缇去76号上班,却没看到白屹淮的身影。
“七七,他人呢?”
“他跟莫士群出任务了。”七七汇报。
“‘黄莺’暴露,组织肯定要安排新的联络人,而且莫士群申请到了倭国新发明的电报侦讯车,可以探测和定位无线电发报信号。他们打算设一个局,引‘寒影’入瓮。”
陆晚缇眼神微凝:“能引他入局的诱饵……恐怕就是那个绝密的‘烬土计划’了吧?”
“没错。军统那边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现在红党、军统以及各方爱国人士,都在拼命寻找这个计划的详情。梅机关为此大发雷霆。”
梅机关会议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莫士群、白屹淮以及曹建明主任,特高课、76号的几位高层,垂手站立,承受着梅机关长官武田毅雄的滔天怒火。
“八嘎。”武田毅雄将桌上的文件狠狠扫落在地。
“‘烬土计划’是最高机密,为什么会被泄漏出去?你们告诉我,到底还有谁可以信任?。”
莫士群硬着头皮回答:“将军息怒。计划经手的人员众多,环节复杂,泄漏……也在所难免……”
“在所难免?”武田毅雄猛地打断他,眼神如同毒蛇。
“内鬼没找出来,反而被人家反咬一口,把我们安插在红党内部的卧底全部拔除,‘黄莺’呢?找到没有?”
“还……还没有……”
“七天。”武田毅雄伸出食指,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冰冷刺骨。
“我再给你们最后七天时间,把‘寒影’给我揪出来。否则,你们所有人,统统以渎职罪论处,别想活了。”
白屹淮站在莫士群身后,低垂着眼睑,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回76号的车上,气氛凝重。丁秘书开车,莫士群和白屹淮坐在后座。
莫士群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阿淮,你都听到了。七天,找不出‘寒影’,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白屹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老莫,不是我说丧气话,‘寒影’隐藏得太深了,那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线索,就凭我们七天……难啊。”
莫士群忽然转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盯着白屹淮,目光锐利:
“阿淮,你说……这个‘寒影’,会不会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