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三十三天,天庭废墟。
死寂般的沉默笼罩着这片曾经的荣耀之地。
帝俊那番带着血泪的宣告与请求之后,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聚焦在十二祖巫的身上,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是战,还是和?
巫族儿郎的鲜血不能白流,但若继续死战,代价同样无法承受。
良久,祖巫帝江那巨大的身躯微微动了动,如同山岳移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那双蕴含空间法则的瞳孔,扫过遍地狼藉的战场,
扫过那些虽然疲惫却依旧战意不屈的巫族儿郎,最后落在了气息衰败却目光坚定的帝俊身上。
“帝俊。”
帝江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废墟上空回荡,
“你之所言,若属实,那鲲鹏确是罪该万死,算计我巫族,其心可诛!”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旁的烛九阴,以及其他祖巫。
祝融、共工虽然依旧满脸不忿,但在帝江和烛九阴的目光逼视下,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出言反对。
玄冥、后土等祖巫则面露沉思,显然也在权衡。
烛九阴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时光的沧桑感:
“巫族,不惧战争,但亦非嗜杀无情之辈。被人利用,徒耗族裔性命,此乃大忌。”
“帝俊,你妖族认输,承诺赔偿,我巫族可以接受。”
此言一出,妖族阵营中不少人松了口气,
但心却提得更高,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帝江接着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但是!停战可以,赔偿必须立刻兑现!此战我巫族儿郎伤亡惨重,资源损耗无数。”
“你妖族需拿出足够的诚意,抚恤我族陨落勇士的英灵,弥补我族部落的损失!清单,稍后便至!”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帝俊:
“此外,追杀鲲鹏,夺回鸿蒙紫气,此事关乎洪荒未来,非你妖族一族之事。”
“那鸿蒙紫气最终归属,需得另议,绝不能再落入鲲鹏或你妖族手中,酿成更大祸患!”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霸道。
意思很明确:停战可以,钱(资源)得给够,
而且给完之后你妖族也别想靠着鸿蒙紫气翻身,
这东西的归属,我们巫族也要插手!
太一闻言,眼中怒火一闪,就要反驳,却被帝俊以眼神制止。
帝俊心中苦涩,他知道这是巫族趁机削弱妖族,防止妖族缓过气来的阳谋。
但形势比人强,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
能暂时止战,保留妖族一丝元气,争取到追杀鲲鹏的机会,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可以。”
帝俊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赔偿之事,依你巫族所列清单,只要我妖族尚存,必定竭力筹措,分批交付。至于鸿蒙紫气……”
他深吸一口气,
“待夺回之后,其归属,可由洪荒众圣、或有德大能共同裁定,我妖族……不再强求独占。”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帝俊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放弃对鸿蒙紫气的独占权,等于放弃了妖族短期内再度崛起的最大希望。
但为了族群存续,他必须做出牺牲。
帝江与烛九阴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这个结果,在他们可接受范围内。
既能拿到大量实际利益弥补损失,
又能杜绝妖族凭借鸿蒙紫气快速恢复,
甚至还能有机会插手这成圣之机。
“既如此……”
帝江巨大的手掌猛地一挥,声音传遍四方,
“巫族儿郎,收起兵器!此战,暂止!”
“祖巫有令!收兵!”
“收兵!”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虽然仍有不少巫族战士心有不甘,
对着妖族阵营怒目而视,
但在祖巫的威严下,还是缓缓收起了兵器,凝聚的煞气渐渐散去。
妖族这边,也终于得以喘息,无
数将士瘫倒在地,或处理伤口,或悲恸同伴的逝去,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战败的屈辱交织,气氛沉重而压抑。
帝俊强撑着身体,开始与白泽等妖圣低声吩咐,安排救治伤员、清点损失、以及准备应对巫族赔偿清单的事宜。
太一则默默收起混沌钟,站在帝俊身侧,如同最坚定的守护者,但目光却不时望向北冥方向,眼中寒芒闪烁,显然心中杀意未平。
一场席卷洪荒、伤亡无数、几乎将两大霸主族群拖入深渊的惊天大战,
就以这样一种两败俱伤、略带屈辱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并非终结。巫妖之间的仇恨已然更深,
而围绕着鸿蒙紫气以及追杀鲲鹏的新一轮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与此同时,北冥之海边缘的混乱空域。
孙悟空与燃烧本源的鲲鹏之战已接近尾声。
鲲鹏的疯狂终究难以持久,本源燃烧带来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虚弱与道基的永久性损伤。
他浑身是血,一只翅膀甚至被金箍棒砸得扭曲变形,气息奄奄。
“结束了,老杂毛!”
孙悟空瞅准一个破绽,金箍棒如同毒龙出洞,
无视了鲲鹏绝望的反扑,狠狠砸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噗——”鲲鹏鲜血狂喷,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块,眼中神采迅速黯淡。
他死死地盯着孙悟空,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最终,
意识陷入黑暗,如同陨石般朝着下方波涛汹涌、诡谲莫测的北冥之海坠落下去。
而在他坠落的过程中,一道微弱的、却无比执着的紫色流光,
终于彻底挣脱了他力量的束缚,自其破碎的胸膛处一闪而出,仿佛有灵性般,在混沌的气流中微微一滞。
孙悟空火眼金睛精光一闪,伸手便要去抓。
然而,异变陡生!
那北冥之海深处,仿佛因鲲鹏的坠落和鸿蒙紫气的现世而被引动,
一股古老、苍茫、带着极致吞噬与冰寒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悄然弥漫开来……
一道无形的漩涡,仿佛自亘古存在,竟朝着那道鸿蒙紫气以及坠落的鲲鹏笼罩而去!
孙悟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首次变得无比凝重。
就在巫妖两族各自收拢残部,处理惨烈后事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极远处,
一片崩塌的星辰殿宇阴影中,一点细微到近乎不可察觉的魔气,如同水滴般渗入虚空,消失不见。
隐约间,似乎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充满愉悦与算计的轻笑,在风中消散。
“打吧,杀吧……流的血越多,劫气越浓,本座恢复得便越快……鸿蒙紫气?真是意外的惊喜……呵呵……”
废墟之上,正在指挥救治的帝俊,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极其阴冷邪恶的存在窥视了一般。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魔气消失的方向,却只看到一片残破的星空和弥漫的劫灰。
“是错觉吗……”
帝俊眉头紧锁,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巫妖之劫看似暂告段落,但洪荒的暗流,似乎更加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