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炮管的炮口,就是【曙光号】自身。
那扭曲发红的能源接口,就是这头钢铁巨兽撕裂的伤口。
而即将喷薄而出的,是它燃烧灵魂的怒吼。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三道幽蓝色的毁灭光柱,与一道从【曙光号】左舷伤口处喷涌而出的、无法用任何颜色定义的能量洪流,同时划破了死寂的太空。
陆鼎的意识被彻底抽空了。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空洞的管道,那股狂暴到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正通过他的意志,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他“看”着那三道敌方主炮的光束,它们是如此精准、冷静、致命,像三柄由神明掷出的审判之矛,目标明确,无可阻挡。
而自己释放出去的这股力量……
它狂野,混乱,充满了原始的愤怒。它不是武器,更像是一场灾难。
它会打偏。
陆鼎的计算核心给出了冰冷的结果。
在对方能量武器的高速冲击下,即便只是千分之一秒的误差,也足以让这次赌上一切的攻击化为徒劳。
自己,连同这艘船,将在下一秒被彻底蒸发。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刹那。
就在那三道蓝色光矛即将触及【曙光号】外壳的瞬间。
一种异样的“宁静”降临了。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暂停”。
陆鼎感觉到,一股完全不同于科技,也不同于那些诡异敌舰灵能的力量,以【曙光号】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荡漾开来。
它轻柔得像一声叹息,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紧接着,他“看”见了。
在【曙光号】那残破的舰体前方,空无一物的宇宙真空里,一道虚影,正从无到有地勾勒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
一袭素白的长裙,墨色的长发在没有风的太空中微微飘荡。她的身姿纤细,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薄雾。
她没有穿戴任何防护设备,就那么赤足站在冰冷的虚空中,仿佛这片能瞬间杀死任何碳基生物的环境,才是她真正的衣袍。
她是谁?
这个念头在陆鼎的意识中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深究。
因为那个女人动了。
她只是……抬起了眼,望向品字形阵列最右侧的那艘敌舰。
一个眼神。
仅此而已。
下一刻,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以那艘敌舰为中心,周围数百公里的空间,像是被煮沸后又瞬间抽干水分的糖浆,变得粘稠、凝固。
光线在那里发生了诡异的偏折,远处的星辰被拉扯成扭曲的线条。那艘敌舰连同它发射出的主炮光束,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像一块被封入琥珀的虫子。
它舰身的能量流动、引擎的粒子喷射、甚至那道已经离体的主炮光束,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滞。
时间,被“冻结”了。
陆鼎的意识从未经历过如此巨大的冲击,但他那被压缩到极致的战斗本能,却抓住了这万分之一秒的机会。
他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执行。
那道狂暴的、本该打偏的能量洪流,在陆鼎最后的意志引导下,微微调整了方向。
它不再是一场失控的灾难,而是一柄有了目标的屠刀。
没有声音。
当那道蕴含着整座反应堆狂怒的能量洪流,撞上那艘被定格的敌舰时,陆鼎的感知中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白”。
那艘战舰像是被投入烈日核心的冰雕,连一个挣扎的瞬间都没有。
它那坚固的灵能护盾,在接触的刹那便化为虚无。
紧接着是舰体,从被击中的点开始,一种链式的湮灭向着四周疯狂扩散。物质被分解为最基础的粒子,然后再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
不到一秒。
那艘庞大的菱形战舰,连同它那道被凝固在半空中的主炮光束,一起从这个宇宙中被干净利落地“擦”掉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能量仍在逸散的空间空洞,以及……那个静静悬浮在虚空中的白色身影。
【曙光号】内部,传来金属疲劳断裂的**。
左舷的能源接口彻底熔毁,变成了一个狰狞的黑色窟窿。舰体各处同时爆发出大量的红色警报,结构完整度瞬间跌破了百分之七十。
陆鼎的意识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一击抽走了大半。
但他强撑着,将“视野”锁定在剩下的两艘敌舰上。
那两艘敌舰,也愣住了。
它们停止了前进,舰首的蓝色晶体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仿佛见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之物。
短暂的死寂之后,陆鼎的公共通讯频道里,第一次接收到了来自敌方的、未经加密的、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意识波纹。
“天……天灾……是‘月神’!她怎么会在这里?!”
月神?
陆鼎的意识猛地一震。
他看向那个白衣女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隔着冰冷的太空,隔着【曙光号】厚重的装甲,陆鼎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容颜,清冷,孤高,仿佛不属于这片凡世。
但最让陆鼎心神俱裂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眸里,没有星辰,没有光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亙古不变的……寂寞。
她看着【曙光号】,更准确地说,是看着【曙光号】内部的陆鼎。
一道清冷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能被意识直接理解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轻轻响起。
“原来,是你拿走了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