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缓冲。
那股无形的力量就像一只攥住铁罐的巨手,将【神舟二号】连同里面的一切,朝着坚硬的月表狠狠掼去!
“结构应力过载!船体外层开始剥离!”
“所有引擎熄火!我们是一块石头!”
“撞击倒计时,七秒!”
刺耳的警报和队员们急促的报告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把把烧红的尖刀刺入众人的耳膜。驾驶舱内红光爆闪,将每个人脸上紧绷的肌肉和决绝的眼神映照得如同地狱浮雕。
“墨渊!”
陆鼎的声音在极致的混乱中却异常沉稳,仿佛磐石镇住了湍急的涡流。他的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勒在座椅上,巨大的过载让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把【小周天隐匿阵】的能量,全部逆转到舰首结构稳定符文上!现在!”
盘腿坐在后舱的墨渊大师猛地睁开眼,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双手稳如山岳,十指翻飞间,一道道微弱的灵光从他指尖弹出,没入船舱内壁那些裸露的线路和管道之中。
“来不及了头儿!三秒!”雷震嘶吼道,他死死抓着座椅扶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执行!”陆鼎的命令不容置疑。
嗡——
一声奇异的低鸣压过了所有的噪音。飞船前端,那层原本用于隐匿的暗哑黑色涂层,此刻竟亮起了一片黯淡的土黄色光晕,仿佛给这支将死的箭矢套上了一个脆弱的蛋壳。
下一瞬,视野被一片灰白色的粉尘彻底吞没。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来自听觉,而是直接从每个人的骨头深处炸开。整个世界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疯狂滚动的金属滚筒,剧烈的震颤和撕裂声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然后,一切都停了。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声音都被这片真空的地界彻底吞噬。
黑暗笼罩了所有。备用电源在撞击中彻底失效,只有几处破损的线路还在徒劳地闪烁着电火花,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一股浓烈的、金属烧融的气味弥漫开来。
“……咳……咳咳……”
雷震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死寂。他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报数。”
陆鼎的声音从最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嘶哑。
“雷震,还好,骨头没散架。”
“墨渊……尚可。”
“一号位,在。”
“二号位……”
“……”
“十三号位,在。”
十三个人,一个不少。
陆-鼎摸索着打开了宇航服头盔上的应急照明灯。一道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他扫视了一圈狼藉的船舱。
没有人重伤,这已经是奇迹。墨渊大师的最后一道指令,用阵法能量硬扛了第一波撞击,保住了船体核心结构的完整。
但代价也是巨大的。
陆鼎面前的主屏幕已经碎裂,操作台上一片焦黑。这艘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利箭”,现在只是一具躺在月面上的钢铁棺材。
他们回不去了。
这个念头在每个人心中升起,却没有人说出口。
“检查装备,准备出舱。”陆鼎的命令简洁而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目标不变。”
是的,目标不变。
无论他们是怎么来的,是驾驶,还是被“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了“广寒宫”的门口。
十分钟后,十三名穿着笨重宇航服的身影,站在了被强行爆破打开的侧舷舱门口。
门外,是永恒的黑夜。
陆鼎第一个踏了出去。
他的靴子踩在细腻、柔软的月壤上,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在这片绝对的静默里,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格外突兀。
他抬起头。
无尽的黑暗天幕上,星辰如钻,璀璨得令人心悸。远处,一颗巨大而美丽的蓝白相间的星球,正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那是地球。
他们的家园。
那柔和的蓝光,是此刻这片死寂世界上唯一的光源。它将十三人的影子在灰白的月面上拉得很长很长,如同墓碑。
陆鼎缓缓转过身,看向他们的目标。
“广寒宫”基地。
那不是一座基地,而是一片连绵的、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金属废墟。
在地球的映照下,那些扭曲的、断裂的合金结构泛着一层幽冷的蓝光。巨大的穹顶塌陷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内部。数不清的建筑残骸以一种反物理学的角度堆叠、耸立着,仿佛是一座用噩梦搭建出来的城市。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这里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没有任何能量的读数,甚至连宇宙背景辐射在这里都显得异常微弱。
它就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巨大坟墓,静静地躺在这片名为“静寂之海”的月面上,散发着无声的、深入骨髓的恶意。
“真他娘的……”雷震的咒骂声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却显得有些干涩,“……壮观啊。”
“全员开启灵能感应护盾,低功率运行。”陆鼎没有理会他的感慨,他正用战术目镜一寸寸地扫描着远处的废墟,“保持队形,我们过去。”
十三个人,排成一个标准的菱形战斗队列,开始朝着那片巨大的钢铁坟墓,一步一步地挪动。
脚下的月壤柔软得像一片虚无。四周是无声的宇宙。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头盔里回响,清晰得令人烦躁。
压抑。
极致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这片静寂的海洋真的有重量,要将他们压垮。
他们距离废墟的外围还有大约五百米。
就在这时。
滋……
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突兀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通讯频道里。
“通讯干扰?”雷震警惕地停下脚步,“我这边信号强度在下降。”
“我也是。”
“我也是……”
陆鼎皱起了眉,他看着自己头盔显示器上瞬间跌到谷底的信号格,正要下令切换到备用频道。
可那阵杂音,却忽然变了。
它不再是无序的“滋滋”声,而是开始出现一种诡异的、断断续续的……节奏。
滋……沙沙……滋……
滋……沙沙……
那声音很轻,很模糊,混杂在背景的静电噪音里,却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那不是干扰。
那是……某种东西,在尝试模仿他们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