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少安的评价，杨艳愕然道：“差距这么大？”
顾少安解释道：“上官姑娘三年前所用的，是无痕公子的成名绝技“漫天花雨洒金钱”，以特殊的手法配合劲气以及真气打出来的，使得轻如无物的金沙都能蕴含着特殊的劲气。”
“不管是威力还是精妙之上，即便是放在唐门内都没几个能够与其相比，更别说鲜于掌门了，你这比较，无异于拿江湖卖艺的假把式去和名门武学进行比较。”
几人说话间，鲜于通也已经将所有台阶都以铁珠试探了一遍。
没有了机关的困扰，一众人快速的登上了山顶辽阔的平台。
随着六大派众人踏上山巅最后一级石阶，眼前骤然开阔。
只见一片极其开阔的巨大平台在众人面前铺陈开来。
平台由巨大的、打磨平整的青灰色岩石铺就，岩石之间严丝合缝，即便是历经多年风雨而也依旧光滑如镜，搭配着两边岩雕，让整个山顶都透着一股厚重和肃穆。
广场的正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无比雄伟的圆形祭坛。
祭坛通体由某种暗红色、仿佛蕴含火焰纹路的巨大整石雕凿垒砌而成，高达数丈，分为三层，每一层边缘都雕刻着繁复玄奥的火焰纹饰以及看起来形如图案的波斯文。
祭坛的最顶端，一个巨大的、由黄金和不知名黑石构成的环形凹槽中，金色的熊熊烈焰正猛烈地燃烧着。
此刻，位于的祭坛前方，已有两千的明教弟子严阵以待。
远处光明顶大殿前，更是还有近千身上带伤的明教弟子驻守。
虽受了伤，但千名受了伤的明教弟子，反倒是有几分如同困守在悬崖边缘的狼群味道。
随着六大派的弟子靠近，双方相隔十丈而立。
众人的目光皆放在明教为首的两人身上。
其中一人是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但却并无寻常老人的垂暮之感，反而身形尤为魁梧，宽大的骨架将身上的青袍撑起，气势雄浑如巍巍山岳，眼神锐利如鹰隼。
正是明教四大护法之一，白眉鹰王，殷天正。
而在他身侧，则是一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
男子身着月白长衫，面容还算俊朗儒雅，眼角的些许鱼尾纹，更是为其添加了几分岁月平淡后的沉稳。
只是站在那里，便有种统领群雄的孤傲气质。
而在目光落于男子的瞬间，灭绝师太握着剑鞘的左手便不自觉的用力。
“杨——逍。”
两个字几乎是灭绝师太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里面毫不掩饰灭绝师太的恨意。
周芷若与杨艳此时也闻声顺着灭绝师太的眼光看向杨逍。
似乎是听到了灭绝的声音，杨逍的目光也看向灭绝师太，眼里同样迸发出冷冽的杀意。
同一时间，顾少安的视线也放在杨逍的身上。
以顾少安如今的医术，单单从杨逍的脸色就能判断此时的杨逍，虽然带着几分疲态，可身上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思绪一转，顾少安也明白了过来。
张无忌重伤还躺在武当的营地里，五散人又被灭绝师太与武当派的宋远桥所杀。
没找到机会，隐藏在暗处的成昆自然也不敢露面。
就在这时，少林空智大师终于宣了一声宏亮的佛号。
“阿弥陀佛！杨施主，殷老施主，事已至此，明教气数已尽，何苦徒增杀孽？”
空智的声音平和，在真元的传输下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听到空智大师所言，明教一众弟子中不少人都看向前面的杨逍和白眉鹰王，眼中不自觉露出几分期冀。
然而，面对空智所言，杨逍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仰天发出一阵短促而冰冷的笑声：
“呵呵，大势已去？空智大师何出此言？”
他微微侧身，指向身后的明教弟子冷声道：“大师莫非以为，我等退至此地，是引颈待戮不成？他们，连同我杨逍还有鹰王，此刻皆是明教圣火。”
“纵然今日注定熄灭，也必用我们的血肉，燃尽尔等过半弟子的性命为薪柴。”
“我杨逍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一两个掌门一起。”
“就是不知，空智大师带着死伤惨重的战果返回门派，算是输，还是算赢。”
这一席话出口，何太冲面皮一紧，厉声喝道：“就凭尔等残兵败将，也想与我六大派数千精锐同归于尽？痴人说梦！”
话虽如此，但他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惊疑与盘算。
不仅仅是何太冲，就连崆峒五老以及鲜于通亦是如此。
他们深知杨逍绝非虚言恫吓，局势到了这一步，六大派登上光明顶，对于这些明教的弟子而言，无疑是赶狗入穷巷。
明教剩下的人不想死，就只能奋起杀敌。
在这种数量多达上千人的混战之中，即便是各派的长老以及掌门，也无暇分心护得住所有弟子。
待到战局结束，昆仑、崆峒、华山剑宗恐怕真会应了杨逍那句折损过半。
目光扫过鲜于通，何太冲等人，顾少安眼中闪过一抹恍然。
“难怪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出现，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青翼蝠王，五散人被杀，紫衫龙王与金毛狮王不在明教。
现如今，明教的高手仅仅只剩下白眉鹰王殷天正和杨逍两人。
原本顾少安还想着，殷天正和杨逍这几日会亲自下场。
但接连几日，都未听到其他五派与杨逍和殷天正交手的消息。
现在看来，杨逍和白眉鹰王没有动手，甚至还带着故意留下一部分明教的精锐弟子，为的就是此刻进行震慑。
空智刚刚继任少林掌门之位，这一次组织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也是想要借着明教增添功绩和名声，让位置坐的更稳。
但若是带出来的千名少林弟子，最后只剩下寥寥数百回去。
对于空智而言，难免让人诟病。
至于崆峒派，昆仑派以及华山剑宗更不用说。
三派本就伤亡惨重。
接下来再血拼一波，就算明教覆灭了，三派这一次带来的精锐弟子，怕是都只能剩下两位数了。
没猜错的话，接下来杨逍便是想要拿出一些好处，换得少林，崆峒等门派就此退兵。
不仅是顾少安，此刻灭绝师太以及绝尘师太几人也隐隐猜到了杨逍现在的意图。
当目光从何太冲几人身上扫过时，灭绝师太面色一沉。
旋即寒声道：“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想一些歪门心思扰乱军心，今日我六大派聚集，本就是为了覆灭你明教而来，若是就此罢手，这些日子死去的弟子该如何算？江湖中又会如何看待我六大派？”
听到灭绝的话，少林的空智大师也反应了过来。
箭已离弦，如何能停？
惨胜也是胜。
但若是走到这一步却忽然刹停，即便是事后拿到了好处，但名声却毁了。
不说其他人，空智返回少林后，这一点免不了会成为其他竞争对手的把柄。
想通个中利害后，空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太说得对，是贫僧着相了。”
话落，空智大师盯着杨逍时，目光已经多了几分不善。
“灭——绝。”
与此同时，杨逍看着开口的灭绝师太，心底的杀意已经完全遮掩不住，双眸死死地瞪着灭绝师太。
冷冷的盯着杨逍，灭绝师太冷声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今日你也难逃一死，今日明教必灭，你杨逍也必死，就算是阳顶天来了，今日也救不了你。”
就在这时，一声高喝忽然从武当的方向传来。
“杨逍恶贼，纳命来——”
紧接着，一道身影运转轻功便跃于场中。
正是七侠中的殷梨亭。
殷梨亭长剑抬起对准了杨逍语气森然：“杨逍，今日我便杀了你为晓芙报仇。”
面对杀向自己的殷梨亭，杨逍先是皱了皱眉。
但听到殷梨亭提及到的人，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讥诮，而是浮上一抹深切的痛楚。
几息后，杨逍愤然开口道：“张六侠，若你要报仇的话，不该是来找我，而是该找她。”
一边说，杨逍一边抬手指向灭绝师太。
“就是她，峨眉派的灭绝师太，亲手掌毙了晓芙。”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向灭绝师太。
“什，什么？”
殷梨亭如遭雷击，剑势猛地顿在半空，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灭绝师太，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骇与困惑，似乎连思维都停滞了。
“师太.芙妹她.是.是你杀的？”
面对众人的注视，灭绝师太的身体在宽大的道袍下也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那冰封般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
她迎着殷梨亭几乎崩溃的目光，也迎着广场上所有的注视，冷冷地开口道：“不错，纪晓芙，确实是被贫尼亲手所杀。”
声音清晰传出，也让六大派的人哗然一片。
不说峨眉派一众弟子了，就连周芷若和杨艳几乎同时露出惊色，忍不住看向灭绝师太。
对于灭绝师太曾经还有一名弟子，杨艳和周芷若都清楚。
但纪晓芙的死因是什么，别说杨艳了，就连周芷若也不清楚。
两人没有想过，纪晓芙竟然也如丁敏君一样，竟然是被灭绝亲手处死的。
其余六派更是有不少的弟子开始交头接耳。
目光落于灭绝师太时，眼神都有了几分变化。
殷梨亭更是踉跄的后退一步，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就在这时，顾少安忽然上前一步，淡淡开口道：“殷前辈的这个问题，不应该是问家师。”
说着，不等殷梨亭开口，顾少安再次开口道：“晚辈承蒙师恩，于年少之时拜入峨眉，深知家师为人，虽性如烈火，但绝非是恃强凌弱之人，更是时常教导晚辈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多年以来，家师所行皆可称得上堂堂正正，不曾逾越半点，江湖之中也是有口皆碑。”
听着顾少安的话，周围六大派的人都不禁点了点头。
灭绝师太的性格和行事虽然霸道，刚烈，但人品却是如顾少安说的一样，有口皆碑，谁都挑不出理。
这时，顾少安话语一转道：“对于家师，晚辈从未怀疑，反倒是关于二师姐的事情，晚辈加入峨眉多年，却所知甚少，阁下却如此清楚我二师姐的死因？不知阁下可否当着众人说说，为何家师要对自己的亲传弟子痛下杀手？”
此话一出，对面的杨逍顿时哑然。
前一秒还能言善辩的杨逍忽然就变得沉默了下来，看到杨逍的前后变化，众人哪里不清楚个中还有隐情。
看着此刻走到自己身前，身高已经高过她的顾少安，灭绝师太眸光轻晃。
在周围其他人都不明缘由便开始各种猜忌之时，自家的弟子却站出来坚定的挡在自己的身前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这种感觉，也让灭绝师太心中一暖。
“人生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思索了片刻后，灭绝师太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拍了拍顾少安的肩膀。
见此，顾少安当即退后几步，站在灭绝的身边。
灭绝师太目光死死锁住脸色剧变的杨逍，仿佛要将对方撕碎。
随后目光看向殷梨亭道：“此孽徒，背弃师门，违抗师命，更是与魔教妖人杨逍私通苟合，败坏门楣，辱没峨眉清誉。”
“此等行径，已经与背叛师门无异，按我峨眉门规，该杀。”
在说出“该杀”二字时，灭绝师太握着剑鞘的左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乌木剑鞘中，本就白皙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惨白一片。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绝尘师太也没有沉默，而是对着一旁的周芷若和杨艳开口道：“纪晓芙原本是你们师伯孤鸿子在外云游时带回的孤女，也因你们孤鸿子师伯开口，师姐才收下这个孩子成为弟子。”
“也因纪晓芙是孤鸿子师兄带回来的，所以孤鸿子师兄对于此子极为呵护疼爱，便是比起亲生骨肉也不遑多让了。”
“师姐与孤鸿子师兄关系极好，两人又有婚约在身，爱屋及乌，所以对晓芙这孩子也极好，甚至也有心将峨眉派下一任掌门传位与她。”
说到这里，绝尘师太话语顿了顿，然后再次说道：“可在多年前，孤鸿子师兄因杨逍而死，此仇不共戴天。按理说，即便是不考虑同门情分，也该考虑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为孤鸿子师兄报仇才对。”
“偏偏她在与武当殷六侠定下婚约后，竟与杀师仇人杨逍有私情，甚至珠胎暗结，师姐当时的感觉可想而知，可即便师姐当初已经给了晓芙机会，让其戴罪立功，那孩子竟然还处处维护杨逍，师姐迫于无奈”
说到这里，绝尘师太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但事情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你胡说，我娘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女子忽然从杨逍后面走出来指着灭绝愤怒开口。
听着这名女子的话，六大派其他人如何不知女子的身份。
赫然是纪晓芙与杨逍之女。
一时间，六大派的人心思一转，再无人觉得灭绝师太处死纪晓芙有任何过错了。
与魔教妖人苟合，败坏门风，抵抗师命。
如此狼心狗肺的弟子，换了他们，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一时间，众人看向灭绝师太时，神情也再无之前的异样，反而多了几分同情，竟然收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弟子。
灭绝师太目光先是往殷梨亭扫了一眼，将对方茫然无措的样子收入眼中，灭绝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后看向宋远桥道：“事有隐情，若道出实情，贫尼也担心影响武当名声，所以才一直隐瞒至今，还望宋掌门勿怪。”
宋远桥回礼道：“师太本是好意，在下明白。”
峨眉派与武当派联姻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若是真的让人知晓与武当七侠中殷梨亭联姻的弟子，竟然与魔教妖人苟合，对于武当派而言，确实会有不小的影响。
灭绝师太隐而不谈，宋远桥确实也能理解。
随后，宋远桥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殷梨亭，不禁摇了摇头，挥了挥手。
等武当派的几名长老上前将摇摇欲坠，眼神涣散的殷梨亭搀扶回到了后面去后，宋远桥看向杨逍的眼神也更加冰冷了几分，只觉对面的杨逍更加可恨。
山风呜咽，圣火无声燃烧，只余下那悲怆如同失了魂魄的殷梨亭。
随着多年的隐秘被道出，此时的灭绝师太不再废话。
上前几步后长剑指着杨逍道：“杨逍，孤鸿子师兄的仇与你玷污我峨眉弟子之仇今日贫尼与你一并清算。”
杨逍本就记恨灭绝师太杀了纪晓芙，现在灭绝师太又将他与纪晓芙之事抖露了出来，心里恨意更足几分。
见灭绝师太竟然一人独自上前，杨逍冷“哼”一声。
“正好今日我也帮晓芙报仇。”
说着，真元运转的瞬间，杨逍身形如白虹般掠向灭绝，抬手一掌便直拍灭绝师太的面门，动手即是杀招，没有半点的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