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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家庄之行(三)

    小院东侧的柴垛旁,劈柴小组正式开工。林晓安和段雪平摩拳擦掌,各自挑选了一把看起来最结实的斧头。林晓安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中模糊的影像,将一根碗口粗的木头立在树墩做的砧板上,抡圆了斧头狠狠劈下!

    “哐!”一声闷响,斧刃歪斜着砍进了木头边缘,卡住了,木头只是被削掉一小块,并未劈开。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林晓安虎口发麻,哎呦一声松开了手。

    段雪平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力度不够,一斧头下去,木头只是晃了晃,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他不信邪,又连续劈了好几下,木头被砍得“伤痕累累”,却顽强地不肯分开。有一次他甚至劈空了,斧头擦着木头边缘砸在泥地上,溅起一小撮泥土,差点带倒自己。

    站在一旁观摩的陈秋铭看得直摇头,忍不住笑道:“我说二位‘公子哥’,这农村的活计,看来是真不擅长啊?这斧头到了你们手里,怎么就跟绣花针似的,有劲使不上呢?”

    林晓安甩着震疼的手,哭丧着脸:“铭哥,这看着简单,怎么这么难啊!这木头也太倔了!”

    段雪平也喘着气点头:“比做数学题难多了...”

    反观另一边的李一泽,却显得游刃有余。他挑的斧头并不最重,但用起来却格外顺手。只见他打量了一眼木头的纹理,将其稳稳立在砧板中央,并未用蛮力高高抡起,而是手臂带动手腕,发力短促而精准。

    “啪!”一声清脆的裂响,木头应声而裂,干脆利落地分成两半。他动作不停,将半片木头再次立起,调整角度,又是干脆的一斧头...很快,他脚边就整齐地摞起了一小堆劈好的柴火,大小均匀,断面平整。

    林晓安看得目瞪口呆,也顾不上手疼了,凑过去惊叹道:“泽哥!可以啊!深藏不露啊!你这手法也太专业了吧!”

    段雪平也投来佩服的目光:“泽哥,快教教我们吧,这活儿看着简单,门道在哪啊?”

    李一泽停下动作,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脸上露出一丝平时少见的、带着点朴实意味的笑容:“这有什么专业的。我就是农村孩子,从小这些活干惯了。庄家园里,砍柴挑水、喂猪放牛,没有不会的。劈柴算是里面最简单的了。”

    他拿起一根新木头,开始示范讲解:“关键不是用死力气。首先得看准木头的纹理,顺着纹路劈,省力又容易开。”他指着木头表面的纹路,“像这根,纹路是斜着的,你得从这个角度下斧。”他调整了一下木头的方向。

    “然后,站姿要稳,脚分开点。手不要握死斧柄,留点余地,主要是靠腰腹和手臂带动的那一下寸劲,不是全靠胳膊抡。”他一边说,一边放慢动作演示,“看,就这样...手腕带一下,发力...走!”

    “啪!”又是一声脆响,木头应声裂开。

    “最后,眼睛要盯着要劈的地方,别怕,果断点。”李一泽补充道。

    林晓安和段雪平恍然大悟,依葫芦画瓢地尝试起来。虽然动作依旧笨拙,力度和角度掌握得还不是那么好,偶尔还是会劈歪或者只劈开一小半,但总算不再是徒劳无功,开始有像样的柴火被劈出来了。

    “哎!成了!”林晓安成功劈开一根,兴奋地喊道。

    “好像找到点感觉了!”段雪平也抹了把汗,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一泽看着他们的进步,点了点头:“对,就这样,多练练就好了。熟能生巧。”

    与此同时,后山的坡地上,挖野菜小组在王春雨的带领下,正埋头苦干。春风和煦,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王春雨先是熟练地挖了几棵蒲公英,举起给大家看:“大家看,这就是婆婆丁。叶子是这样的锯齿状,贴地生长,中间会抽出这样的花茎,开了花就是黄色的小花,很好认。挖的时候,小铲子要斜着插进去,尽量把它完整的根挖出来,这根洗干净了也能泡水喝,清热很好的。”

    聪明的金叶子观察得最仔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她找到一棵,小心下铲,轻轻一撬,一棵完整的、带着长长白根的婆婆丁就被挖了出来。“王老师,您看是这样吗?”她举起成果,脸上带着求知的认真。

    王春雨接过看了看,赞许地点头:“没错!叶子挖得非常好,根也很完整!很棒!”

    旁边的路璐也不甘示弱,很快也挖了好几棵,炫耀似的举到王春雨面前:“王老师您看!我也不比金叶子笨吧?我这挖得怎么样?”

    王春雨笑着检查:“嗯,路璐也很棒!挖得又快又好!”

    这时,祁淇和宣萱挎着篮子,兴冲冲地跑过来,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战利品”。“王老师!王老师!快看我们挖的!比她们俩多多了!快夸我们!”祁淇迫不及待地邀功。

    王春雨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她从篮子里挑出几棵:“淇淇,萱萱,你们热情很高,但是...这个不对,这个也不是...这几个虽然叶子长得和婆婆丁有点像,但这是别的草,不能吃的。”

    “啊?!”祁淇和宣萱顿时像被霜打的茄子,垮下了脸,“我们吭哧吭哧挖了半天...白挖了?”

    路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没事没事,多挖点草回去喂牛也行!牛肯定感谢你们!”

    宣萱没好气地抓起一把草就作势要塞路璐嘴里:“喂什么牛!就喂你!让你笑话我们!”

    路璐尖叫着笑着躲开:“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是好草!是好草行了吧!”女生们的欢笑声在山坡上回荡。

    厨房里,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郑燚系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围裙,俨然成了主厨,掌勺的动作有模有样,炒锅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方圆圆和孙乐乐在一旁认真地洗菜、切菜、递盘子,配合默契。

    吴简平则自觉地承担了所有体力活,一会儿提着大水桶去井边打水,一会儿又跑去柴垛那边抱劈好的柴火,忙得满头大汗,却乐此不疲,只为能多在郑燚眼前晃悠。

    这时,云峰拎着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大公鸡走了过来:“同学们,把这鸡处理一下,咱们中午加个硬菜!”

    “杀鸡?”孙乐乐一看那还在扑腾的活鸡,吓得往后缩了缩,“我...我可不敢...”

    方圆圆直接被吓得捂着脸躲到郑燚身后了。

    郑燚头也没回,直接吩咐:“吴简平,把鸡杀了。”

    吴简平刚才还干劲十足,一听到“杀鸡”两个字,看着那扭动的鸡脖子,脸瞬间就白了,连连摆手后退:“啊?杀...杀鸡?我...我也不行...我真不敢!饶了我吧郑同学!”

    郑燚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哟?吴大球星,球场上一往无前的,杀只鸡都不敢?杀鸡又不是杀你,饶你干什么?”

    “我...我...”吴简平语塞,脸涨得通红。

    “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郑燚擦了擦手,作势要过来。

    “我来吧。”一个声音响起,是王刚。她放下手里的菜,走过来,很自然地从云峰手里接过那只鸡。那鸡在她手里似乎也安分了不少。

    “乐乐,去拿个盆过来。”王刚吩咐道。

    “要盆干什么?”孙乐乐不解。

    “接鸡血啊,新鲜的鸡血可以做血糊糊,好吃着呢。”王刚解释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孙乐乐似懂非懂,但还是很快拿来一个空盆。

    吴简平和孙乐乐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血腥”的场面。只听王刚低声念叨了一句“对不住了啊”,随即便是手起刀落的一声轻响,以及鸡扑腾最后几下翅膀的声音...过程快得惊人。

    等他们再睁开眼时,鸡已经处理好了,鸡血也妥当地接在了盆里。王刚正熟练地给鸡拔毛,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与她平时那副“大哥”的豪爽形象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竟没有丝毫违和感。吴简平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对这位四班的“刚哥”产生了由衷的敬佩,甚至有点自愧不如。

    村边的小河旁,则是另一番静谧景象。河水潺潺流淌,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颜心心和典晨阳把牛牵到水草丰茂的河滩,打好拴牛的橛子,让两头老黄牛悠闲地啃食着青草。

    两人走到一旁柔软的沙包上,随意地躺了下来,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

    “看不出来,你牵牛还挺像那么回事嘛。”颜心心看着典晨阳说道。

    典晨阳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蓝天白云,笑了笑:“我家也是农村的嘛,这些活小时候都干过。秋天掰苞米的时候,我还是家里的主力呢!”

    颜心心也笑了:“好吧,给你点个赞。”

    “这条河...”典晨阳看着清澈的河水,眼神有些怀念,“真像我家屋后那条河。小时候,我经常和表姐跟着爷爷出去放牛。爷爷在旁边看着牛,我和表姐就在河边、沙包上或者小树林里抓鱼、掏鸟窝、逮蚂蚱...那时候虽然没什么玩具,但感觉可有意思了。”

    颜心心被他描述的景象逗笑了,脑海里仿佛也出现了那两个在田野间奔跑嬉闹的孩童身影。

    安静了一会儿,颜心心轻声问:“典晨阳,你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去当兵吗?”

    “嗯,”典晨阳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当兵是我从小的梦想,保家卫国,多光荣。等毕业了,我就报名去。”

    “好吧,加油。”颜心心真诚地说。

    “你呢?”典晨阳转过头看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颜心心想了想,说:“我准备考编制。读研的话,对家里负担有点大,想先工作,稳定下来。反正以后也可以边工作边考,一样的。”

    “挺好的。”典晨阳点点头,忽然冒出一句,“那你先好好考,考上编制,稳定下来。等我以后转业了,说不定就能直接投奔你去了。”

    颜心心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嗔怪地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呢!好像...好像咱俩已经怎么着了似的!谁要你投奔了!”她的心跳却莫名加速了几分。

    典晨阳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点直白,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甜意。

    就在这时,那头被颜心心评价为“长得潦草”的黄牛突然回过头,冲着他们的方向“哞——哞——”叫了两声。

    颜心心噗嗤一笑,指着牛说:“你看,它又骂我!这牛真记仇!”

    典晨阳也哈哈大笑起来。河滩上,年轻人的笑声随着清风传出去很远。

    陈秋铭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各组都井然有序,渐入佳境,便放心地回到屋里。陈春旭正和云峰大哥喝着粗茶,聊着天。

    陈秋铭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下问道:“哥,嫂子最近还好吧?小冬子怎么样?还那么调皮,沉迷游戏吗?”

    陈春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你嫂子挺好,挺要强。之前不是报了班学会计嘛,真让她考下证来了!现在给县里一个厂子当会计,工作挺认真,收入也比我当辅警强多了。小冬子学习还行,就是玩游戏这个事,真是头疼,说也不听,管也管不住。”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不过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迷上历史了。老是追着我跟你嫂子问,什么三国啊、唐宋啊、明清啊,那些皇帝大将的名字说得一套一套的。我跟你嫂子哪懂这些啊?根本答不上来。我就跟他说:‘等你秋铭叔叔哪天来了,你问他去,他可是咱们家最有学问的人!’”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陈春旭笑过之后,语气渐渐变得有些感慨:“唉,想想咱们父辈那会儿,家里真是穷,能念完小学就不错了,都得回家帮着干活。到了咱们这一辈,我那时候不懂事,不爱学习,就知道瞎混,差点走了歪路。后来也是运气好,赶上机会当了兵,才算走上了正途。”

    他看向陈秋铭,眼神里充满了自豪和欣慰:“秋铭,你是真给咱们老陈家长脸了!不管是以前在新州当机关干部,还是现在在大学里当老师,这都是堂堂正正、光宗耀祖的工作!哥替你高兴!”

    陈秋铭被堂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语气平和却坚定:“哥,你说远了。什么光宗耀祖谈不上。我就是觉得,人嘛,有多大本事就端多大饭碗。能靠自己的本事,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活得踏实,问心无愧,这就挺好的了。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窗外,传来学生们劳作的声响、偶尔的欢笑、锅铲碰撞的声音、以及隐约的牛叫声。屋里,茶香袅袅,兄弟俩和一位智慧长者聊着家常,时光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宁静而充实。这平凡的田园劳作,仿佛一场无声的锤炼,让这些城市的孩子们触摸到了生活的另一种质地,也让那份深厚的兄弟情谊和质朴的生活哲学,在阳光下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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