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开头。
黄鼬没等窝外的虫鸣变密,就轻手轻脚溜了出来——昨晚它总惦记着石桌上没剥的豌豆荚。
它梦里都在捏着豆荚听“咔嚓”的脆响,今早一睁眼,爪子还下意识地扒着窝边的干草,模仿着扒豆荚壳的动作。
它直奔石桌而去,桌上的布口袋鼓鼓的,靛蓝色的粗布被豆子撑得发亮,袋口用细麻绳松松系着,露出来两颗浅绿的豆子,滚在桌面的旧划痕里,像两颗嵌在木头里的小绿珠子。
黄鼬用爪子轻轻扒开袋口,掏出一颗干豆荚——荚壳泛着浅黄,摸起来硬邦邦的,指尖稍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荚壳碎成两半,三颗圆滚滚的豆子落在掌心,光滑的表皮沾着点细灰,是昨晚收的时候蹭的。
它把豆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豆香混着点阳光的味道,忍不住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有点涩,却越品越有清甜的余味。
没等它剥第二颗,风里突然裹着点奇怪的“沙沙声——
黄鼬立刻竖起耳朵,循着声音往玉米苗方向跑,小爪子踩过湿土,留下一串浅浅的梅花印,路过菠菜地时还差点撞着田埂边的狗尾草,草穗上的晨露洒了它一身,凉丝丝的也没顾上抖。
它蹲在“苗王”旁边,顺着声音扒拉玉米叶——最下面的一片新叶有点蔫,叶尖卷着,黄鼬轻轻把叶子翻过来,终于在叶肉中间看见一只小蜗牛。
壳是浅棕色的,带着圈螺旋纹,像个迷你的小海螺,正趴在嫩肉上啃,留下一道弯弯的白痕,边缘还沾着点透明的黏液,像给叶子画了道湿漉漉的弧线。
“唧唧——”黄鼬急得用爪子轻轻扒拉蜗牛,想把它从叶子上赶下来,可蜗牛粘得紧,扒了两下都没动,反而把身子缩进壳里,只露个小口,像在跟它躲猫猫。
它围着玉米苗转了两圈,嘴里“唧唧”叫着,爪子还时不时碰一下蜗牛壳,想把它弄下来,可越急越没辙,直到听见林砚的脚步声——林砚手里还拿着个竹篮,篮沿沾着点菠菜叶的碎末,显然是刚摘完菜,黄鼬立刻冲过去,叼着她的衣角就往玉米苗拉,尾巴晃得比平时快,像在说“快来看,叶子被啃了”。
林砚跟着跑过来,裤脚沾了点湿泥也没在意,蹲下来顺着黄鼬指的方向看,一眼就看见叶子上的蜗牛:“这蜗牛专吃嫩叶,昨晚下雨潮,肯定从草堆里爬过来的。”
她指尖捏着蜗牛壳轻轻一扯,把蜗牛从叶子上摘下来,放在旁边的干草堆里,“得赶紧找找其他苗,别还有漏网的,不然嫩叶都得被啃秃。”
陈溪提着小竹筐过来时,手里还拿着个小刷子——刷柄是细木做的,刷毛是用猪鬃扎的,之前用来刷农具上的泥,现在洗得干干净净。
“昨晚我就看见草堆里有空蜗牛壳,想着今天得防着点,没想到还是爬进来了。”她蹲下来,用刷子轻轻扫过玉米叶背面,刷毛划过叶片的声音“沙沙”的,“用这个刷能把躲在叶脉里的都找出来,蜗牛粘得再紧,一刷也能掉。”
黄鼬跟着学,用爪子轻轻扒开玉米叶,一片一片仔细找——它的眼睛尖,哪怕蜗牛壳只有指甲盖一半大,也能从深绿的叶子上揪出来。
找到一只就用嘴叼着,小心翼翼地放进陈溪的竹筐里,偶尔碰到缩壳的蜗牛,还会用爪子轻轻敲敲壳,像在说“别躲了,出来吧”,敲完见没动静,就叼着壳往竹筐里放,生怕漏了一只。
苏野背着布包过来时,指尖的蓝光已经亮了,淡白色的光带像条软丝带,缓缓扫过每一棵玉米苗,光带在叶片上停了两秒,又往下探了探根部的土壤:“没剩几只了,就三只躲在最里面的苗叶上,已经被你们找得差不多了。”
她指着苗王被啃的叶子,“这片叶被啃得有点厉害,得撒点草木灰,蜗牛怕碱性,闻着味就不敢来了,还能补点钾,让叶子快点长回来。”
黄鼬立刻往石桌跑,叼着装草木灰的布袋往玉米苗地送——布袋是粗麻布做的,上面有个小破洞,它用爪子捂着洞,怕灰漏出来。
陈溪抓了点灰,顺着玉米苗根旁撒,像撒了层细盐,浅白的粉末落在土里,很快就被晨露浸出点湿痕:“这样就安全了,咱们的‘苗王’都冒小穗了,可不能被蜗牛毁了。”
黄鼬凑过去看玉米苗顶端,果然有个小小的绿穗冒头,比手指还细,裹着层浅绿的苞叶,像个害羞的小娃娃躲在叶子中间,它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软乎乎的,怕碰坏了立刻收回爪子,嘴里还“唧唧”叫了声,像在跟小穗打招呼。
等处理完蜗牛,阳光已经把晨露晒得差不多了,土面泛着点暖光,摸起来温温的。
张梅端着个陶盆过来,盆是浅棕色的,边缘有点小缺口,里面装着半盆剥好的豌豆粒,浅绿的豆子颗颗饱满,表面还沾着点水汽,是她早上和林砚一起剥的:“米已经在陶缸里泡上了,泡了半个时辰,煮出来的饭会更软,再加点火腿碎——就是上次从废墟粮囤里找的,还剩小半块,切得碎碎的,和豌豆拌在一起,香得很。”
黄鼬叼着陶盆的边缘,帮着往灶房方向送——盆有点沉,它走得慢悠悠的,小身子微微前倾,怕盆晃出来豆子,路过菠菜地时还特意停下来,看了眼长势正好的菠菜。
叶片深绿,像一片片小扇子,叶脉清晰可见,最壮的那棵已经长到三寸高,摘下来炒鸡蛋正好,它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叶片,软乎乎的,心里盼着中午的豌豆饭,尾巴晃得更欢了。
陈溪和林砚则坐在石桌旁剥剩下的豌豆荚,竹篮放在旁边,里面已经装了小半篮豆子。
黄鼬也凑过来帮忙,它用爪子捏着豆荚柄,轻轻一掰,“咔嚓”一声,豆子就滚出来,掉进竹篮里,发出“嗒嗒”的轻响。
偶尔有豆子滚到地上,它就赶紧用嘴叼着放进篮里,连滚到石桌缝里的小豆子都没放过,用爪子慢慢扒出来,没让浪费一颗。
苏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翻着她的育苗本子,指尖划过纸页上的字迹:“豌豆留种的豆子得挑最饱满的,表皮光滑、没虫眼的,装在布袋里,挂在灶房的梁上,通风干燥,不会受潮,明年春天就能种。”
黄鼬凑过去,用鼻子碰了碰本子上画的豌豆图案——是苏野用炭笔画的,歪歪扭扭的,却能看出是颗圆豆子,它觉得新鲜,用爪子轻轻碰了碰炭痕,指尖沾了点黑灰,还下意识地舔了舔,有点涩。
中午的灶房里,很快就飘出了豌豆和火腿的香味。
张梅把泡好的米倒进铁锅里,米已经吸饱了水,泛着点白,她加了点井水,刚好没过米一寸,然后把豌豆粒和切碎的火腿碎倒进去,用铲子轻轻搅了搅:“煮半个时辰,等米开花了,再焖十分钟,让香味都渗进饭里,到时候一口下去,既有豌豆的甜,又有火腿的咸,绝了。”
黄鼬蹲在灶门口,前爪搭在门槛上,后爪踮着,鼻子一抽一抽的,口水差点流出来。
它的眼睛直盯着锅里,看着米粒慢慢膨胀,豌豆渐渐变深绿,火腿碎在饭里若隐若现,偶尔有香味飘出来,它就忍不住“唧唧”叫两声。
没等饭熟,黄鼬还跑去菜园看了趟玉米苗——草木灰还好好地撒在根旁,没被风吹散,叶子上也没再看见蜗牛,连之前被啃的那片叶,都好像精神了点,它才放心地回到灶房。
张梅刚把煮好的豌豆饭盛在陶碗里,米粒裹着豌豆,泛着油亮的光,火腿碎藏在饭粒中间,咬一口满是香味。
她给黄鼬的小碗里盛了小半碗,还特意挑了几颗大豌豆放在上面,黄鼬小口嚼着,豌豆面面的,带着点清甜,火腿碎咸香,越嚼越有味道,偶尔抬头看张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软声,眼睛亮晶晶的,像在夸“比上次的菠菜鸡蛋还香,太好吃了”。
下午的风里带着点暖意,不像中午那么燥,几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歇着。
黄鼬靠在林砚脚边,晒着太阳打盹,绒毛被晒得暖乎乎的,舒服得眯起眼睛。
陈溪翻着育苗本子,和苏野说着下次的种植计划:“菠菜再摘一茬就能拔了,地里空出来正好种萝卜,萝卜籽还在布口袋里藏着,是之前留的最好的品种,长得又大又甜。”
张梅则坐在旁边缝补之前破了的竹篮,竹条断了一根,她用细麻绳缠着,黄鼬见她手里的线轴掉了,就用嘴叼着递过去,惹得张梅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你可真机灵,比我们还会帮忙。”
傍晚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浅红,黄鼬跟着林砚去菜园浇水。
菠菜已经长到三寸高,叶片深绿,浇过水后更显鲜亮,水珠挂在叶尖,像颗颗小珍珠;玉米苗的小穗又长了点,苞叶微微展开,能看见里面淡淡的黄,像藏着小小的希望;豌豆架上还剩几串嫩豆荚,泛着浅绿,是留着下次清炒的,黄鼬用爪子轻轻碰了碰,确认没虫,才放心地跟着浇水。
浇到玉米苗时,它用爪子轻轻扒拉点土,盖在草木灰上,怕夜里刮风把灰吹走,林砚笑着说:“你比我们还上心,照这样下去,咱们的玉米肯定能长得又大又饱满,煮着吃肯定香。”
黄鼬靠在林砚怀里,前爪抱着她的手腕,头靠在她的胳膊上,听她和陈溪说:“再过几天就能摘玉米穗了,到时候煮玉米吃,再炒盘新鲜的菠菜,正好配着吃。”
它蹭了蹭林砚的手,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