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眼见也会为虚。
登上城墙的杨赐俯瞰战场,不由用力地擦拭下老眼,他发现他的心白悬了。
在胡骑的身后,是四十多万位骑兵,清一色黑:
黑色的马、黑铠甲,黑色的马刀、黑色劲弩。
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一看就是正宗汉人,四面黑旗上简约绣着:
【龍】【虎】【熊】【象】
可杨赐看出不简单,所有骑兵境阶——元武夫!
难以置信又揉眼再看,他们眉心光芒依旧是灰白。
汉人什么时候有这等精锐?他来幽都这么些年以来,从听吕布说起黑山骑。
其实不怪吕布,他知道黑山寨迁往——金山南麓。
建了一座清华城,建制了十支黑山武军。
但他不知道这十年里,黑山武军步步为营,在金山山脉杀敌无数,将士灵根不断溯化。
以很小的伤亡代价,实现全员溯化——元灵根。
一座小小边城,才近二百万人。
却有一百多万元武夫!
贾瑟会任由杨九娘乱话事,除了她说胡狼必须存在,才能平衡中原各势力。
还在于《天真论》,实现城中全民普及,人人修真。
还在于炎黄道藏,只对炎黄族子孙有效。
当初在楼兰城一战后,八姓古屯民的凡人,人人修真人人沐血雨,最终人人是练气士。
张牛角、杨九娘信心,来自道藏修真——《天真论》。
开拓金山看似很缓慢,却培养出纯炎黄族的武军
他们坚信在族与族战争中,纯粹本族族人建制之军,才能为族人无畏生死。
黑山军前五军,负责拓土金山东麓,统帅杨凤。
杨凤的五个儿子,分别担任前五军统领。
五个儿子都以兽为名,大龙、二虎、三罴、四象、以及排行第五的五豹,生个女娃直呼九娘。
杨凤的确很有远见,婆娘十年又生,四个娃:
杨六狼、杨七猿、杨八龟、杨九牛。
若不是这四个娃还小。
黑山十军就该更名杨家军,杨家这九个娃天赋异禀,天生好动精力极充沛。
个个有福之人,个个武装增幅气力,是一万倍。
他们本是将二代,又有如此能耐还得了。
曹丕就是知道杨家子,个个拥有天生神力,才会老神在在地列阵,准备前后夹击胡骑。
这一部胡骑的统领,也是倒霉到家,本以为:
只奉命金山东麓进入,从漠北一路向南烧杀抢掠。
半道伏击去幽都城的援军,战势顺利就去攻打边城,甚至占中原一州之地。
胥元传回消息,指出该军肩负重任,当拦截之。
杨凤接到情报后,不但没拦截反而放过。
留老五杨五豹断后路,他亲自带龙虎熊象,以群狼战术四军轮番,夜袭这部南下胡骑。
硬生生把百万武军,咬死六十多万,还在咬!
紧追其后撕咬,追得满漠北跑……
杨九娘兑现当初承诺。
只可惜幽都守军分身乏术,只能由曹丕这一部援军,来进行东西夹击战术。
曹豹也不含糊,看曹丕一挥手就冲,豹猎营冲……
曹虎可不敢乱冲,护着曹丕徐徐向前冲……
曹纯率领千万混武军,远远看到幽都战起,就发出三道简单旗语:
左军向西、右军向东!
中军保持连线合围!
军中的元武夫,列阵前!
一张千万人组成的网,徐徐地张开在幽都南城外……
杨凤一看冲他们比大拇指,还有这般神一样的战友,不用打招呼就懂合击!
他啥也不说了,向四个儿子振一臂,全力一击!
“呜……”
黑山西河的北岸,胡族的探马隔岸观火。
听到这部胡骑的号角,是如此得绝望沧桑,哪里还会饮马黑水河,早转身回王帐报禀……
吕布一看就知有活,还有一场大雨,血暴雨!
果不其然城外,胡族军队动了……
不知多少数量的胡人……
个个奋不顾身地冲向幽都,无惧箭雨一路向前狂冲,看这架势是要拼命了!
高顺不解地问:
“文远,他们为啥这么疯狂?不怕死吗?”
“以前攻城很谨慎,每次都是等夫将施法。”
“在幽都城外筑起冰坡,才会一窝蜂杀上来,这次他们咋就不一样,这跟送死没啥两样。”
张辽哂笑一下后说:
“城南的胡骑中,有大鱼!”
“很可能是位北地亲王,好在黑水河再冷也不结冰,嘿嘿……”
“啪!”
吕布随手给了张辽一脑勺,指着冲过来的无数胡人,对着张辽和高顺笑骂:
“这时候闲聊啥,就算里面藏着圣人,还不是死!”
“谁在这座星陆里,境阶都限禁在武夫阶。”
吕布还不知一言成瀣,这个成语是啥意思,可这次真被他猜中了,那胡骑真藏着圣人!
世外之外西方圣人,进入这座星陆,寻宝物。
本想搭顺风车,却搭上摆渡船。
乱战中被小兵捅死了!
他死的瞬间天降滂沱金雨,战场泥泞血水混合金雨,所有将士的灵根溯化……
所有灵根瞬间,被金雨溯成元灵根,修为骤升!
北地四王看到了,这场突然降下的圣雨。
四王面面相觑不敢说,只能把这事埋肚里,只要不是死在战场中,就和他们四人无关!
幽都有两个人知道,是魏龍皇曹丕,及杨赐。
这场突降的金色暴雨,是圣人的一身精气神所化。
激动不已的曹丕不敢声张,闷声发大财才是龍門人,这场圣雨真是及时雨。
不由暗自庆幸,这次举全封地之军,前来支援。
杨赐也十分庆幸,他带着杨家百万族人。
不远万里迢迢来幽都,抱着为炎黄戍边情,这番真情没被辜负了,幽都城被金雨到脚。
所有八百多万军民,灵根全溯化成——元灵根!
溯得众人欢心……
溯得杨赐惊心……
圣人死了?事情大发了!
他忐忑地俯瞰着南城门外,双目却迷惘不知看哪里,心跳加速的脸都赤红。
他不由回想起,一路走来经历的事,情以何堪!
圣雨洗涤他的心,明白自己不配淋圣雨。
明白过往那些扭曲事,唯有一死才能赎罪,他缓缓踏着沉重步伐,从城墙上走回杨府。
他堂堂正正端坐在,那张老旧书案,奋笔书……
他疾笔整整半个时辰,写出一篇洋十万字长文后:
他依旧端正地坐在书案旁,当杨彪进来跟他报捷时,才发现父亲已经死了!
《伯献兴族九策》,曹丕虔诚阅览之后,长跪不起。
安排好交接事宜,曹丕就连夜赶回洛阳。
刘协看了这份《兴族策》,下诏追封其文烈侯,授杨氏族地弘农全郡,一时间天下皆震惊!
连子华子都出山了,去洛阳见刘协,探口风。
当他看了九策,不由老泪纵横。
他后悔不该心存偏见!
他后悔有眼无珠错失栋梁,后悔有用人就该活过来,杨赐这一生无愧文烈!
他心怀报国志,偏偏遇到昏君刘宏,空负所学。
他力劝门主杨幕,率领杨家人入世争锋。
杨幕却谨守杨朱三义,孙子杨修被耽误死,否则曹操哪敢杀杨修,他也因此黑化扭曲……
可当他来到幽都城,看到胡人势强,他选择:
迁俗世杨家百万族人,进幽都城守护中原的边境。
就在他总算得以一展所学,把幽都打理得稳如泰山,却偏偏遇到一场圣雨!
圣雨中又圣义,不仅溯凡血化灵根,还能渡心。
杨赐渡不过心劫,无法宽恕自己的罪孽。
在写下《伯献兴族九策》,献给寄以厚望汉帝,毅然决然地自断心脉,以死亡与自己和解。
甄尧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带着妻儿,去游历。
游山玩水九日,他才对乔蒹说:
“人不能活得太过压抑。”
“不该把雄心当成一生目的,应该把日子当成生活过,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咱们是武夫啊,有三百六十岁极寿,不能着急!”
“更不能抑郁寡欢,有命才能够报效家国。”
“兴族九策是大才之策,可惜大才就此殒落,若是有他在辅佐汉帝,平定中原指日可待。”
“这真是天忌英才啊,他为啥想不开,真愚钝!”
“人非完人谁又能无错,就算圣人也不可能不犯错!”
“如果不是郭奉孝及时北上,快速接手幽都城的政务,和奉先齐力稳定人心。”
“否则幽都骤增,近两千万位元武夫!必生大乱!”
乔蒹不无遗憾问:
“为什么没早发现他呢?”
甄尧苦笑地指着夜空,若有所指地回应她:
“蒹妹,那些靠近月亮的星星,比远离月亮的黯然。”
“杨赐一直背对月亮,他就算再有才,又如何?”
“人要一展才学,就要远离月亮。”
“再说天下奇才如繁星。”
“道不同不相为谋者无数多,杨赐从一开始就站错地,心系炎黄而拔乱反正。”
“可他这般反复,换了你是鬥皇、御后,敢重用吗?”
“能允许他进幽都,已经是对他才能信重。”
“他最终还是辜负信重,好在是了断在幽都,如果了断在蓝氏城呢?西征可能功亏一篑!”
乔蒹边哄甄宝边听,她从这些话里,听出来:
甄尧为何要远离贾瑟,他是想躲在远处发光发亮。
贾瑟平时很低调很不显眼,甚至一度潜隐将近十年,可一现世就瞬间刺眼。
如同烈日一般,遮住了身边所有人,散发的光。
乔蒹不由感慨说:
“尧哥,我听葭妹说这次西征。”
“蓝氏城只是一个诱饵,以引诱出各方势力,尤其是那座刺客之城,鬥皇、義皇都很忌惮。”
甄尧有点挫败感慨:
“唉…,你只看到皮相,没看出……”
夫妻俩的夜话,伴随沉重叹息……
幽都城主府灯火通明。
郭嘉郭奉孝和吕布吕奉先,二奉难得一起小酌夜谈,以缓解最近紧张心情。
郭嘉举着酒碗,缓缓起身踱步望天,吕布笑骂:
“小奉,有屁快放别憋着,整得我喝酒都不自在。”
郭嘉对于吕布的粗鄙,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也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举碗指着明月问他:
“大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曹公的《短歌行》,读过吗?”
吕布鄙夷地看他一眼,心里很不爽被他这般小觑。
要知道在幽都戍边十年里,一直谨遵贾瑟劝学师命,闲暇之余就博览群书。
他干下一碗酒,怒而站起朗声诵读: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吕布不是读书人,朗诵得毫无韵律节奏。
郭嘉差点没被他逗乐,想到贾瑟曾对他说:
“奉孝,你去幽都城闲暇之余,帮我指点奉先功课。”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郭嘉没笑话他,反而说:
“大奉,你有个好师尊,你千万别辜负。”
吕布不懂这句突兀话。
郭嘉走回酒桌又倒一碗酒,伸手和吕布碰了一下后,脸色变得肃然沉声说:
“你师尊非常人,知悉星陆的旧事后,潜隐十年。”
“除了消化暴富外,还苦心磨砺出刹士军。”
“这次西征真正目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攻打贵霜蓝氏城是假,寻找西方十门是真。”
“以目前占有的土地,足以养活我族——百亿人。”
“可他所想的不是现在,是无数代子孙的繁衍生息。”
“如周公吐脯广聚天下英才,包括你我等很多龍門人,都不由自主向他靠拢。”
“与他并肩前行,去完成这宏伟目标,你明白吗?”
吕布凝视着郭嘉,郭嘉直视着他冷冷说:
“大奉,如今这座幽都的城内,有近两千万元武夫,堪称天下是第一雄城,但不能有第一枭雄!”
“让你手下的兄弟们,收敛邪思杂念,本分点!”
“可别让你师尊,把刀劈在左膀!”
“有些人值得一世追随……”
吕布怔怔地看着郭嘉背影,耳畔回荡着严厉的警告,突然举起酒坛昂头灌!
往事再上心头,有情有义、有怨有恨、有喜有悲……
高顺走进帅堂内,快步上前抱拳作揖说:
“布哥,今夜胡骑有一点异动,全军集结在王帐外,个个神情高亢地祷告,应该会有一个大活!”
吕布放下酒坛站起,激活武装踏空,上城墙……
贾瑟也在踏空上城墙,是贵霜帝国的首都蓝氏城。
贵霜帝国国王丘吉阕笑问:
“阁下,不知该称呼龍門贾东家,还是称呼汉朝的斗王?”
贾瑟微笑地说:
“丘吉阕,你可以直呼我贾瑟,名字而已。”
丘吉阕点了点头,又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身后的帝国近卫军,都紧握着各种兵刃,很多将士的手冒着汗,但站姿依旧很笔挺。
刺客之城凶名昭著,这黑铠蒙面人,却灭之!
这个人很危险,近卫军都清楚,丘吉阕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