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辉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他双脚翘在桌上,手里拿着一份票房日报,嘴里哼着小曲。
“辉哥,皇后大道的黄牛又打起来了,为了抢我们电影票的地盘。”阿强走进来,一脸兴奋。
梁文辉眼皮都没抬。“报警,让他们抓人。正好给明天的报纸加点料。”
“咱们的票房,是不是已经破了香港纪录了?”
“破了?”梁文辉把报纸拍在桌上,站了起来,“是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还在排队买票的人龙,感觉自己像站在一座金山上。
办公室的另一部电话,那个红色的专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梁文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快步走过去,拿起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霍东升急促的声音。
几分钟后,梁文辉挂断电话。
他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直奔顶楼。
陈山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陈山正在看《精武门》的海外发行计划,桌上摊着一张世界地图。
梁文辉闯了进来,把一份电报拍在陈山面前。
“山哥,出事了。”
陈山拿起那份电报,上面是来自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代码和数字。
“什么意思?”
“我们的钱,不够了。”梁文辉的声音发干,“霍东升的人,在芝加哥的期货市场,被人狙击了。”
他指着电报上的一串数字。“我们每买进一份玉米期货,就有人用三倍的资金跟进,硬生生把价格抬高了三成。”
“三成?”陈山放下手里的笔。
“这还不是最糟的。”梁文辉又拿出一份文件,“刚刚收到的消息,阿根廷和澳洲的市场,也出了问题。”
“我们派去的人,连一个农场主都见不到。当地最大的几家粮商,已经把未来半年的小麦和高粱,全部卖掉了。”
“买家是同一个人?”陈山问。
梁文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谁。但手法,一模一样。”
“不计成本,有多少,收多少。像要把整个市场的粮食,都吸干一样。”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精武门》创造的票房奇迹,像一个肥皂泡,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现实戳破了。
他们印钱的速度,跟不上烧钱的速度。
“山哥,我算了一下。”梁文辉的喉结动了动,“按现在的粮价,我们账上刚洗干净的这笔钱,能买到的粮食,连原计划的三分之二都不到。”
陈山没有说话,他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影城里热火朝天。
刘良正带着人,搭建下一个电影的场景。
那些新来的导演,揣着陈山批给他们的预算,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
龙世纪影业,正在变成一台性能越来越强劲的印钞机。
可现在,有人在他们印钞机的出钞口,放了一把火。
“辉哥,你觉得,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陈山问。
“不是生意人。”梁文辉答得很快,他显然已经想了很久。
“生意人求财。这么砸钱,把市场秩序都打乱了,对他自己没好处。除非,他要的不是钱。”
梁文辉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个巨大的范围,最后停在了一个红色的版图上。
“我怀疑,是苏联人。”
“他们和我们一样,也预见到了未来的饥荒。只不过,他们用的,是国家的力量。”
“他们不是在买粮食。”
“他们是在囤积战略物资。”
苏联。
这个名字,像一座山,压在了梁文辉的心头。
他们可以跟香港的社团斗,可以跟邵逸夫斗,甚至可以跟英国人的税务局斗。
但怎么跟一个国家斗?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跟一个国家抢饭吃?”
“是。”梁文辉感到一阵无力,“我们用电影票房洗出来的那点钱,在他们面前,跟零花钱没什么区别。”
“硬碰硬,我们没机会。”
陈山转过身,他走到办公桌旁,摁灭了手里的烟。
“那就换个玩法。”
“换个玩法?”梁文辉没听懂。
“他们有国家的钱,可以在大商场里扫货。我们就去那些他们看不上的小摊子上捡漏。”陈山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些不起眼的小点上划过。
“那些政局不稳的,闹内战的,被联合国制裁的农业小国。他们有粮食,但是卖不出去。”
“我们去买。”
梁文辉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山哥,这太危险了。那些地方,美元都不一定好用,他们认的是枪。”
陈山拿起电话,拨通了内部专线。
“通知霍东升,暂停在所有大宗市场的采购。让他的人,全部散出去,去非洲,去东南亚,去南美。”
“告诉他,我要知道每一个发霉的谷仓里,藏着多少粮食。”
陈山挂断电话,办公室里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凝重。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台专门接收加密电报的机器,突然“咔哒咔哒”地响了起来。
一个文员快步走过去,撕下电报纸,递给了梁文辉。
梁文辉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把电报递给陈山。
“山哥,霍东升的电报。”
“他说,刚联系上一个地方。有批货。”
电报上的内容很简单。
“暹罗。军政府。陈米五十万吨。低于市价两成。”
梁文辉看着陈山。“暹罗那边,刚军事政变没多久,乱得很。而且,陈米……”
陈米,就是放了好几年的旧米,口感差,营养价值也低。
一般是用来做饲料,或者喂给军队和犯人。
“他们缺钱。”陈山看着那份电报,“缺到连国库里的陈米都要拿出来卖。”
“霍东升说,对方的条件很苛刻。”梁文辉压低了声音,“他们不要钱。”
陈山抬起头。
“他们要我们帮忙,把一批东西运进暹罗。”
“什么东西?”
梁文辉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