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静心斋内闷热之气尽消。
两个半人高的鎏金珐琅冰鉴早已被抬进屋里,一个被抬去了卧房,一个放在大厅,丝丝缕缕的白色凉气从雕花孔窍中幽幽逸出,没过多久,屋内就凉了下来。
姜瑶的快乐,随着这凉意一起回来了。
酸辣开胃的鸡丝凉面,晶莹剔透、浇了红油和麻酱的的凉粉,冰镇过的酸梅汤,果汁,还有小炭炉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各种烤串……
夏日傍晚,没有什么比这一桌更令人满足的了。
姜瑶和弘晙相对而坐,吃得额头冒汗,又频频去端那冰镇的果汁和酸梅汤来解腻降温,母子俩动作出奇地一致,连喝了三杯。
胤禛坐在主位,面前摆着的是一碗相对清淡的鸡汤米线和几样小菜,与旁边那“热火朝天”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姜瑶和弘晙又伸手去拿第四杯冰酸梅汤时,眉头终于蹙了起来,忍不住出声:
“冰物虽能解一时之渴,却最是伤及脾胃。
今日已用了不少,不可再贪凉。”
姜瑶闻言,依然我行我素,不过却是在弘晙震惊加不满的目光中,把他的停了,美名其曰,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冰!
胤禛和弘晙:.......无言以对,又反抗不了!
胤禛见姜瑶不听,无奈叹口气,眼神却扫向又准备端着冰镇水果进来的冬雪!
冬雪身子一激,遂又悄声的把东西端了出去,也要跟冬霜们说,别在上冰饮了。
而姜瑶自然把一切看在眼里,她也没说什么,吃太多冰确实不好,她大姨妈这两天也要来了,吃多了也不好。
不过,看着随着冰送来的一些稀奇水果,她心里却忽然想起另一桩事。
银子!
她放下杯子,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咬了一口,慢悠悠地咽下,这才转向胤禛,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讨论天气:
“王爷,你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呀?”
胤禛正端起茶杯,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来,眸中带着真实的疑惑:
“爷何时欠你银子?”
姜瑶又吃了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蘑菇,才道:
“份例啊。
从去年冬月开始,到现在,六个月不到。
每月两百两,六月就是一千二百两。
不过,你拖欠了这么几个月,总得给点利息,你还给我一千五百两就行!”
其他那些特殊照顾,没了就没了,姜瑶不在乎,但这银子,可是银子当初说补给他的,可不能不要。
胤禛:“……”
他握着茶杯,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得的、有点尴尬,又有点哭笑不得的神情。
一千五百两……
还利息!
“咳,”
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移开视线,语气有些无奈,“明日……让苏培盛给你送来。”
姜瑶满意了,又吃了口羊肉串,理直气壮道”:
“王爷,以后您要是再想罚我,直接禁足好了。
可千万别再扣银子了。”
她用下巴点点对面的弘晙,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府里那点分例,哪里够养我和养你儿子呢!
您看弘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穿用度,哪样不费钱?”
一旁正努力吃烤鸡腿的弘晙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油汪汪的小嘴不忘附和:
“对!
阿玛不能扣银子!”
“吃你的!”
姜瑶好笑地递帕子给他,“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吃好了就去院子里玩,或是看看金子元宝它们,消消食。”
“哦。”
弘晙确实吃饱了,把最后一块鸡肉啃了,接过姜瑶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嘴和手,又跑到旁边备好的铜盆里仔细洗了洗,才像只撒欢的小狗似的,蹦跳着跑出去玩了。
胤禛看着弘晙跑远的背影,再回头看看眼前这个理直气壮讨债的女人,只觉得胸口那股气怎么都生不起来,反而化作一阵摇头失笑的无奈。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
还禁足?
他不禁足,她都能四个月对他不闻不问!
若真禁了她的足,怕是她能乐得在院子里生根发芽,一辈子不见他才好。
“禁足?”
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看着她,“你想得倒美。”
姜瑶撇撇嘴,认真道:“禁足不行,那闭门思过呢!”
胤禛:......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