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虬龙行波踏浪。
许崇端坐其上,翻阅禹皇留下的治水秘册。
参悟其中治水之法,许崇对于‘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的道理,领悟更加深刻。
也对阴极生阳,阳极生阴,多了更多思考。
水至柔,可滋养万物,过之,则成至坚,能灭世,淹没一切。
禹皇留下的法门,非是寻常的治水之法,而是面对天地大劫,洪水灭世的应劫法门。
“这是禹皇不忍,从而留给后人应对末劫的方法。”
许崇心中一叹,禹皇乃上古圣贤大能,在人间是人皇,在天界便是钧天天帝之一。
人皇慈悲,不忍后世对面末劫无有出路,故而留下这看似治水,其实应对末劫的无上法门。
可惜没有他的时空,蜀山并无人行此治水功德,也就没能得到这应劫法门,整个世界除了极少数人飞升之外,其余人等,尽数在末劫之后沉沦。
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等来那修行入道的机会。
此次治水,并不是只有单纯的功德,其中还有很大的因果劫数。
许崇还未失去那颗赤子之心,面对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未多犹豫,便接下了这天道警示,行这治水之责。
治水之后的诸多麻烦,也愿一一接下。
其他人,不愿沾染这关乎未来劫数的诸多因果麻烦。
合求长生逍遥的仙道,却不合人道。
最终失了仙道,永坠红尘,体悟人道艰辛,却也是因果报应不爽,死的不冤。
“老爷。”
身下虬龙突然开口,许崇收回诸多思绪,却是前方有人拦路。
“在下莫求索,有礼了。”
来人看着三十上下,长须儒衫,发丝打理的一丝不苟,颇有卖相。
不过越是这等有卖相的,反而少有行事正道的。
许崇倒也没有拿架子,回了一礼,问道:
“我与道友并不相识,何故拦路?”
莫求索看了许崇身下虬龙一眼,笑道:
“道友有所不知,我乃黑木老祖座下弟子,今日是他老人家五百年寿诞,我正往黑木岛庆贺,见道友座下这头畜生,颇为雄壮。
便想请道友将其舍给我做为礼物,孝敬老祖,若是道友愿意,日后便是我黑木岛一脉的好朋友。”
许崇不由愣了愣神。
这不是自己对星宿魔君说过的话吗?
虽然其中言语不同,但意思却是一般。
不过,他是早就算到要与星宿魔君有过一场,以演化完善天河阵法。
加之星宿魔君所需的诸天秘魔玄经,他绝无可能透露,故而难免霸道了些。
难道这个什么黑木老祖也是算到自己五百年重劫,要与他做过一场,故而派个弟子来恶心他?
许崇向来喜欢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加之本来此次下山初心,就是为了游戏红尘,以到达放松身心的目的。
故而玩心大起,当即笑道:
“也不是不可,不过我还未见过黑木老祖,不如道友帮我引荐,由我亲自将这虬龙送上,道友岂不是更有面子?”
修道之后,各种因果纠缠,劫数重重,有天地自发演化的大劫,如神仙杀劫,神仙末劫等等。
这等劫数,最为厉害,需要所有人都入劫走一遭。
还有些劫数是修行路上,与人、与物、产生因果后,所生之劫,会在修行之人,气运低迷时,或者特定时间,突然爆发。
此是因果清算之劫,最是难以把握。
还有一些则是天地考验修道人修行成果的劫数,或天劫,或魔劫,或人劫,或三劫齐发。
散仙、地仙、天仙劫数,都是如此。
而这等五百年一次的劫数,也属于其中。
这劫数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若是玄门正宗,气运延绵者,则可轻松渡过,甚者,可能只是突然念头胡乱散发,然后迅速镇压,便自渡过。
但若是旁门异派,善功不够,福德不厚,则往往难过。
被称为百五重劫。
许崇也不知道这什么黑木老祖是哪个人物,不过听这莫求索言是过五百年寿诞,估计也是和烈火祖师一般,是这百五劫数到了。
当初烈火祖师被荀兰茵等打上门,看着狼狈。
但他毕竟是积年地仙,靠着道行,即便没有许崇帮助,其实也能硬抗过去,不过损失惨重,道行大损,却是难免。
许崇手中有许多未曾开封杀生的剑丸,若是个安心修炼,不曾作恶的,遇到这重劫难过,送他一剑,助他兵解,也不是不可。
若是个作恶多端的,嘿嘿.那他天河教主,也不介意成为他的劫数。
说来这黑木老祖也是好福气的。
便是嵩山二老那等人物地仙劫数,都不值得许崇出手。
他一个百五劫数,竟然引得教主亲自做劫,真个好大面子。
“如此,自是再好不过。”莫求索见许崇如此识趣,不由神色大悦:“我来为道友引路。”
许崇微笑颔首。
虬龙见这草包如此没得眼色,自个‘引狼入室’,不由暗自鄙夷的同时,也为那还未见过的黑木老祖感到悲哀。
“呸呸.有这等草包弟子,这黑木老祖死的不冤。”
这四海之中,东海最为富庶,是海外散仙的首选之地。
这黑木老祖许崇却是第一次听闻,但看架势,似在东海颇有名望,五百年寿诞,来了不少人庆贺。
“这位怎么也来了?”
“天河教主。”
并不是所有人都似这莫求索一般没有眼光见识。
看到许崇竟然也来与黑木老祖庆贺寿诞,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特别是人群之中,一个看着只有八九岁模样的女孩,看到许崇时,更是惊的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才好。
闭关多年不外出走动,加上张真人横空出世,横压天下一甲子。
许崇威名相比以前如日中天之时,自是有所不足。
但作为北方玄门领袖,与峨眉并驾齐驱的五台派教主,也不是谁人都可随意拜见,更别说亲自来为谁庆贺了。
“黑木老祖修道五百年,算来也是唐时人物,莫非是与五台派开派老祖,混元祖师有甚交情?”
几个认出许崇的散仙,心中暗暗嘀咕的同时,赶忙朝着他行了一礼。
那莫求索,以为几人是朝着他施礼,颇有些得意的与许崇炫耀道:
“与我黑木一脉结下交情,道友是绝对不亏的。”
许崇瞥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易静,呵呵一笑,点头道:
“确实不亏。”
有易静这么个惹祸精在,他怎么会亏?只是这黑木老祖,怕是在劫难逃了。
莫求索一边引着许崇与他同座,一边吹嘘黑木老祖如何如何厉害,与谁谁有什么交情等等。
其中大部分人许崇都没听过,倒也有几个熟悉的,如玄龟岛岛主易周之子,易震,离朱宫少阳神君弟子,小顽童阳岚等。
不过即便是熟悉的,也多只能与他们的弟子论交,而许崇却是与这些散仙巨擘,平辈相交。
论地位,论法力,甚至还要高出一筹来。
这莫求索,也真个是昏了头,直到此时都还未询问许崇名号,或者在他心中,就没将许崇这个‘寻常散仙’放在眼中,只是觊觎虬龙雄壮而已。
待得以此讨了黑木老祖欢心,便也就将之遗忘了,什么黑木岛一脉交情,不过是些场面话而已。
正在此时,一对夫妻走了进来。
男的三十上下,风度翩翩,英俊非凡,女的却是满头银发,有些老态。
“这就是我与道友说过的小昆仑群岛陈群夫妇,是我东海有名的剑仙,听闻他本是那木神岛赘婿出身,不知道怎么得了一位前辈高人青睐,赐下一枚为名‘剑丸’的厉害飞剑,此后修成元神,得了散仙道果后,便与妻子搬到了小昆仑群岛居住”
这莫求索言语之中有三分敬畏,可也透着浓浓的嫉妒与不屑,似乎是在鄙夷这陈群不过是个命好的赘婿,若是他有这般机缘,定比这陈群厉害百倍。
还在说着,那陈群元神修为,一眼便能将所有人扫入眼中。
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微笑品茗,听着莫求索嫉妒言语的许崇,眼中闪过惊喜,忙低头与老妻低声说了一句。
银发老妇,抬头,看到许崇,真个又惊又喜,忙将上前客套的众人拨开,与陈群三两步来到许崇面前,跪下便拜。
“弟子拜见师伯,师伯安好。”
这二人正是许崇当初与姜仙子炼法劳累,出来游玩,拜访孟仙子时,遇上的那对结亲新人。
当时他念头一动,将随手炼来,验证炼剑之法的剑丸赐下。
却不想这陈群果然是有些运道的,得了孟仙子传法,加上剑丸之中,许崇留下的剑气领悟,竟然真让他修成了元神,还创下了剑仙名号。
“贫道甚好,且起来吧!”许崇笑着一拂袖,一股法力便将二人托起。
“不错,没辱没了贫道剑丸。”
“全赖师伯当日恩赐,弟子才有今天,师伯大恩,弟子一日不敢忘却。”
陈群躬身一拜,这才拉着老妻,来到许崇身后站着,一举一动,都是晚辈对长辈的做派。
对许崇这个师伯,尊重到了极点。
二人如此,许崇便也不介意,赐给他们一点机缘,笑道:
“你是姓苏是吧?”
听的许崇询问,银发老妇,忙回道:
“启禀师伯,弟子苏茹。”
许崇点了点头道:
“苏茹,贫道看你气血衰败,缘法资质也不足,今生怕是没有成道机会了。
贫道过几年要行治水功德,你二人便在贫道手下,打个下手,积攒一些外功,转劫之后,也好再次入道。”
二人又惊又喜,连忙再次磕头拜谢。
法力好修,善功难积,没有透彻智慧,通天法力,合适机缘,寻常散仙想要积攒足够善功,其实难如登天。
孟仙子几百年如一日,斩杀作恶孽畜,平息海患,也不过是勉力维持,让自身不用平白遭劫。
想要飞升,只能突有一日幡然醒悟,由旁入正,而后明悟天地运转之规,才能真正作出有利于天地的大功德,以此还完修道所欠,得道清静。
夫妻二人虽然闯出了些名号,但真个法力,却还差了孟仙子不少。
孟仙子自己都只能勉强维持,自也是无有气运能护佑门下。
苏茹若是以此状态转世,能不能再次投生人胎,能不能再次有入道机缘,其实都是未知。
但若是能在转世之前,多积攒一些外功,有此功德庇护,下一世,再次入道,机会便要大的多,也容易的多。
便是陈群已经修成元神,得了散仙道果。
能多积攒些外功,日后修炼也会顺遂许多,少许多劫数。
但凡有志飞升者,这都是无上机缘。
比直接赐下什么法宝,道书,都要宝贵的多,夫妇二人得此无上机缘,如何不谢?
而一旁刚刚还在吹嘘的莫求索,此时却是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他只是没有眼光见识,却不是傻子,见了陈群夫妇二人对许崇的恭敬,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是惹上了了不得的大人物、大麻烦。
“敢问前辈名号。”
莫求索坐立不安,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小心问了出来。
“贫道俗家名讳多年不用,你可称呼贫道道号‘天河’。”许崇说的风轻云淡,可在莫求索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炸的他脑袋嗡嗡作响。
“天天河教主。”莫求索,只觉双腿发软,自己这是闯了什么塌天大祸,竟然去强索一道天河压天下的天河教主坐骑。
化成小蛇,盘在许崇手腕上的虬龙,看到莫求索这衰样,直觉浑身舒爽。
“现在知道怕了?你个没眼色的蠢货。”
莫求索已经被吓的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想要去找黑木老祖通气,脚却软的已经不听他话。
此时前来庆贺之人,都已经知道了许崇身份,本来还自交谈热烈的宴席,此时却是安静的不像话,个个正襟危坐。
当黑木老祖姗姗来迟,见此场景,却是极为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何时。
一个弟子快步上前,低声与老祖说了两句,老祖这才知道,自己这寿诞宴席,竟然来了这般了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