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这疤面郎跃至那博格特跟前,正待见个分晓,那物却“噗”的一声化作青烟,倏然不见踪影。
哈利四下张望,但见教室里空荡荡,静悄悄,竟似从未有过甚么精怪一般,心下好生蹊跷。
他暗道:这博格特端的古怪,见了洒家恰似那李鬼撞着黑旋风,莫不是真有甚渊源,只会变作洒家模样?
正疑思间,忽听得教室左首好一阵“咿呀”叫喊,扭头看时,但见一个黑袍女子面如死灰,两眼直勾勾望着前,怀里抱个哭闹婴孩,踉踉跄跄挪将过来。
哈利见得眉头一皱,众学生也都看得呆了。
这就是哈利害怕的东西吗?
孕妇和孩子?
赫敏观望半晌,忽的倒抽一口冷气,纤手攥得死紧。
哈利是想到了他母亲?
这念头未已,却见后面又平白转出好些个身影来。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中全无神采,恰似行尸走肉。
但见:老的拄着枯枝,小的拖着破履,妇人抱着干瘪孩儿,汉子拖着断腿,一步步挨将过来。真个是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众学生看得目瞪口呆,那流民却愈聚愈多,竟化作一道人河,浩浩荡荡在教室里漫延开来。
卢平亦心惊肉跳,把眼瞪得溜圆。
这是……害怕魔法界被毁灭?
十三岁就要操这么重的心吗?
赫敏在旁看得分明,一颗心恰似撞鼓,咚咚作响,那里还不知晓哈利心下担忧?
哈利见了,只冷哼一声,又使出大脑封闭术,念一句“滑稽滑稽”。
咒方出口,但见万千凄惨景象霎时改换。先前那些个面黄肌瘦的流民个个身强体壮,红光满面。哀嚎悲泣之声尽化作欢声笑语,端的是一派太平景象。
那富态妇人亦解罗裳,与怀中婴孩哺以母乳。直教众学生面红耳赤,急急转头避嫌,却又忍不住偷眼回望。
这些个人面上富态,这招子却都狠毒,瞥向哈利,要再探他心中所惧,却窥不出分毫,只得“砰”一声响,化作只蟑螂四下逃窜。
逃至卢平身前时,又摇身一变,成一轮满月高悬半空,清辉冷冷。
卢平面上波澜不惊,口中喝道:“滑稽滑稽!”
那满月吃这一咒,化作只漏口的气球“嗤嗤”作响,在半空里乱窜一阵,倏地钻回衣柜之中,再无声息。
“好了,我想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卢平沉声道:“家庭作业是写一篇有关于博格特的提要,不限英寸,下周一交。”
“不过哈利请留一下。”
众学生听此,个个面露欢颜。
不限篇幅的作业啊!
放眼整座霍格沃茨城堡,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位这么好的教授来了!
众人鱼贯而出,赫敏与罗恩亦结伴同行。待行至廊下时,罗恩面上犹带困惑之色,挠头道:
“哈利为什么会害怕巫师逃亡?或者是麻瓜?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赫敏翻一个白眼,“哈利是害怕看见这一幕。”
眼见罗恩仍自不解,便复道:“难道你忘了我们在陋居结拜时都说过什么了吗?”
“我当然记得!”罗恩当下清了清嗓,朗声诵道:“虽然异姓,愿结为姊妹兄弟,同心协力——扶危……救困?”
“你看,哈利的誓言可不是开玩笑。”赫敏面上与有荣焉,笑道:“他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正是:
千变万幻化兴亡,百姓流离苦难当。
心系天下奢遮汉,唯念苍生是热肠。
话说众人散去后,这卢平忽转向哈利,温言道:“要去我办公室喝一杯吗?”
“当然,并不是酒,只是巧克力热奶。”
哈利正有满肚话要问,当即叉手应道:“二叔相邀,小侄敢不从命?”
二人方欲举步,卢平又忽的回首向洛哈特道:“啊,吉德罗,麻烦你帮我把这只博格特锁好,可以吗?”
“最好在柜子上贴一张纸条,以免不知情的人把它打开。”
那洛哈特自在角落躲了一堂课,听得呼唤慌忙起身,整了整皱巴巴的袍襟,笑道:“噢,当然没问题,交给我就行了。”
“我以前也对付过不少博格特,收拾它们再轻松不过了。”
卢平闻言只一笑,便同哈利出了教室。
方行不过数步,忽听得身后教室里一声暴喝,恰似半空中起个霹雳。
“呔!好个欺世盗名的贼撮鸟!且吃俺一刀!”
“啊!滑稽滑稽!”
卢平身形顿了一顿,摇头叹道:“这可真让人吃惊。”
“哈利,连吉德罗也怕你吗?”
哈利听罢哈哈大笑,“那腌臜泼才怕洒家,岂不合正理?他若不怕,俺便请他吃三百戒刀,好教他长个记性!”
卢平不晓得洛哈特所行勾当,闻听此言,心下蓦地一沉,只道是哈利也如那掠夺者一般,犹甚往昔。
他一路默然,思忖如何开导,及至办公室,请哈利坐了,沏上两盏巧克力热奶。
二人吃了几口,卢平方才踌躇开口道:“哈利,我能向你提一个问题吗?”
“二叔但说无妨。”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你?”
“当然,我并不是要说教你,只是我上学时的经验告诉我,还是要和同学们处好关系……”
哈利听他言语谨小慎微,又期期艾艾,当下便明悟其心中所想。
他又笑道:“二叔容禀,这些个弟兄姊妹非是惧怕洒家,只忧心怕教俺失望罢了。“
“正所谓法眼如炬,要求甚高。洒家每日在那密室底下教习拳脚魔法,总有那进步迟缓的,又要与旁人作比,如何不急?”
卢平听得密室一词,愕然半晌,“密室?”
紧着,哈利将那密室底下操练学生的事体一一道来,直听得卢平目瞪口呆,身子一晃,险些从交椅上滑将下去。
隐秘集会,教学生更厉害的魔法,而且还聚集了好几百人——
这不就是造反吗?!
他面上神色恍惚,好似半截木头般愣在当场。哈利见状不解,叉手问道:“二叔怎地如此?莫非有甚心事?”
“噢,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卢平挠一挠头,“毕竟大多数俱乐部只招收那些和他们习性相符,有些才华的学生。”
“就像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虫俱乐部,只招收名门贵族和才华横溢的学生,你父母当年都是这个俱乐部里很有名的成员……”
哈利听此,忽地拱手道:“既说起小侄爹娘,倒有一事要请教二叔,不知当讲否?”
“啊?当然没问题。”卢平面露笑意,“你父母的事我可知道不少呢。”
“俺爹与那斯内普,当年是何恩怨?”
此言一出,卢平面上笑容登时僵住。
想那詹姆与斯内普本是死对头,恰似虎豹相争,不死不休。这般父辈仇怨,实不该牵连小辈。
卢平心下不愿说,兀自犹豫半晌,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哈利四下张望一番,忽地将一只脚踩上桌案,探身向前,以手掩口,低声道:
“小侄所说之事,二叔切莫惊惶。”
卢平见他神情肃穆,只道是甚么惊天秘闻,忙吃一口巧克力奶压惊,亦倾身向前,正色道:“请说吧,哈利。”
“洒家揣摩多时,那斯内普当年,可是暗中倾慕俺爹。”
“噗!”
卢平猛一低头,满口巧克力奶尽数喷回杯中,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绝对没有!”
“你猜的——咳!大错特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见哈利竟作如是想,也顾不得往日恩怨难堪,只得将前因后果细细分说。
看官且听:原来那掠夺者四人并斯内普,尚未入学时便已结了梁子。
入学后,因莉莉与那专研黑魔法的斯内普走得近,詹姆又心仪莉莉,两下里结怨愈深,每每相见便要大动干戈。
这詹姆一心要折辱斯内普,变着法儿教他在人前出丑;斯内普亦非善与之辈,自创下“神锋无影”的狠咒,威力十分,亦可阻隔伤处愈合,教詹姆也讨不得好。
直至五年级时,那詹姆使一个倒挂金钟咒褪了斯内普亵裤,莉莉解劝时,这斯内普羞愤难当,竟口出恶言骂一句“泥巴种”。
自此这斯内普便成了孤家寡人,真个是祸从口出也。
这一席话说来絮烦,讲却快当。卢平言毕,魔杖轻挥,壁柜中飞出瓶粗劣烧酒。
他拔了瓶塞仰头灌一口,颓然道:“我们那时候真的很蠢呀,狂妄无知,肆意妄为……”
“詹姆是非常有魅力的人,只比你差一点…小天狼星——我是说他没变坏的时候,一见到詹姆就痴迷了……和斯内普打架他总是冲在最前面。”
“我那时候真的应该劝阻他们两个的,可是我没有勇气……”
古人云: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父辈恩怨纠缠如乱麻,哈利未曾亲见,只听旁人口传,又怎辨得清孰是孰非?
哈利探手取过卢平手中酒瓶,仰颈灌一口,抹嘴道:“今日得闻斯内普与俺爹这段公案,倒也算得知晓大体。”
“我希望你不要太过讨厌斯内普,他憎恨我是完全合理的。”
“当然,如果他故意找你的茬,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应该怪罪到孩子的身上。”
哈利沉吟吃酒,思量半晌,终难断个是非曲直,当下将手一摆,道:
“罢!罢!只不曾料想俺爹当年亦非甚善类!”
卢平听那善类说辞,却不知是褒是贬,正自踌躇间,又见哈利叉手问道:“小侄再有个计较,求二叔指教。”
这番卢平不敢轻易应承,只谨慎道:“你先说一下。”
“恁地时,敢问那阿尼马格斯的修行法门,二叔可晓得么?”
须知哈利早在列车上时,便对这阿尼马格斯存了心思。
如今虽学得诸多法术,终是缺那探哨疾行的本事。若变得鹰鹞之形,也免得日后掮着飞天扫帚行走。
卢平听了哈利的话,吃了一惊,“你想要学阿尼马格斯?”
“二叔休要推搪,想俺爹不也是在学校里练就的,早晚几年有甚打紧!”
卢平踩着砖踱了几个来回,叹道:“我的确知道怎么修行阿尼马格斯,但我要提醒你,这是一个非常漫长,也非常艰难的过程。”
哈利听的心痒,“二叔莫要卖关子,只管来说罢了。”
“好吧,哈利,请允许我问一下,你的舌头够灵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