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听到苏录甩出的‘独幽’,七位公子当时就一脑门子汗……
“独幽……什么呢?”邓登灯抓耳挠腮。
“太不好接了!”连素来从容的白三少也愁眉苦脸。
“独幽独幽,这么刁钻可怎么对呀?”李宗保掏出帕子擦擦汗。
但就连他也不能说苏录的不是,毕竟是他们先出的‘渡头’,做了初一就不能怪人家做十五。
七子正搜肠刮肚、激烈讨论时,忽听担任仲裁的朱家小姐大声道:
“二十息了!”
白三少只好苦着脸,将就道:“独幽江上月似钩,又钓离人万古愁……”
“算了算了,这局我们输了。”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乐了。
且不说‘独幽江上月似钩’通不通顺,单说‘古愁’跟之前苏录的‘古州’,韵字就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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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组苏录暂时一比零领先。
下面轮到女子组出场。
依然是先抓阄决定谁来定规则,结果七朵金花抓到了。
一阵叽叽喳喳后,王家小姐便道:“那我们就来三字尾押韵,而且联中每一句都要押!”
“哇!”观众一片惊呼,纷纷大赞道:“巾帼不让须眉!”
“姐姐太飒了!”各家小姐们尖叫起来。“比下去了,比下去了!”
王家小姐却脸一红道:“不过我们做不到那么变态,所以还是单字顶真,且三字尾的末字,都必押下平十一尤韵。”
李家小姐补充道:“前两字需为合理修饰,不能凑字。”
言外之意,前两字只需要注意平仄,不必三押……
“哦……”众人恍然,还以为女将们要挑战高难度呢。
但公子们寒窗苦读,吃的就是文字饭;小姐们读书只是个消遣,谁也不能苛求她们跟男子一个标准。
何况这种句句三字尾押韵,难度本身就不小了。
“姐姐还是最棒的!”各家小姐们继续鼓励。
有人促狭问黄峨道:“黄小姐,你不定个彩头?”
“不需要。”黄峨摇头笑笑:“我们只是女孩子间的游戏而已,输赢都无所谓的。”
七花闻言对黄峨好感顿生。其实她们开始就是脑子一热,跟着组了个局。
但刚才看了男子组的比赛,她们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众目睽睽之下,脑袋都不转了,还玩这种高难度的比赛?这不是自找难堪吗?
当然不比一比更丢人,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来一局。现在黄峨主动给比赛降温,七花自然感激不尽,便道:
“咱们就比一局,输了我们叫你一声姐姐。”
她们还挺敞亮,因为黄峨年纪最小,本来就应该叫她们姐姐……
“那倒不必,我可不愿意被叫老了。”黄峨笑道:“以后咱们好好相处就行。”
“好,不管咋样,以后都好好处。”这样比赛便成了友谊赛,七花愈发高兴道:“你快出题吧。”
“江阳雨润柳丝柔,风暖泸州春满楼。”黄峨便柔声道。
两句三字尾‘春满楼’‘柳丝柔’皆押下平十一尤韵,无违规。
七朵金花也确实有点东西,叽叽喳喳一阵,雷家小姐便拍手道:“我有了——”
说着提高声调道:“楼前花影月凝眸,夜静江天独泛舟。”
“不错不错。”众人不禁点头,‘楼’顶真,三字尾‘月凝眸’‘独泛舟’,十一尤韵,无违规。
“好好好!”女孩子们使劲叫好。
“舟横野渡水东流,流波万顷载离愁。”这对黄峨来说自然毫无难度,甚至又主动给自己上起了难度。
“好好好!”众人轰然叫好,女孩子们也尖声喝彩。
可惜这回没有苏录接着了,黄小姐的好多包袱,也就没法抖响了……七朵金花嘀咕半晌,才在计时结束前,憋出了一句:
“愁牵归梦绕芳洲,雾散江天月满裘……”
“哈哈哈!”众人闻言不禁笑道:“‘月满裘’是怎么回事?”
“裘就是皮裘,这是以月光照衣的细节,强化客子无眠的孤寂。”白家小姐强行解释道。
“那泸州的春天也穿不着皮裘啊。”有人笑道。
“这是泸州的游子在寒冷的北方,思念家乡的春天!”李家小姐跺脚道:“啷个了嘛?!”
“好好好,算你能掰。”众人只好算她们过关。
黄峨觉得差不多给够她们面子了,便结束了这场低水平的游戏道:
“裘凝江雾夜如幽,独倚危栏望古丘。”
“好一个‘裘凝江雾’,整联诗都活起来了!”七花果然哑了火,不等到计时结束,便举手投降道:“我们输了,妹妹真厉害。”
单单这两句诗就能看出来,黄峨的水平比她们可高太多了……
“承让承让,我也快没词了。”黄峨笑着起身道:“我们快退场吧,让真正的主角继续。”
“好的好的。”七花便站起身,跳过小溪,拉着黄峨到一边,纷纷表达各自的佩服之情。
其实这何尝不是她们,跟黄峨交朋友的一种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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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苏录和七子身上。
现在是第二局对决,苏录赢了就可以终结比赛。他要是输了就还得进行第三局。
上一局是七子出题,这一局轮到苏录出题,他便沉声道:“那咱们继续吧,三字顶真三字尾押!”
“你这是找死!”李宗保哼一声,这难度可不是提升了一点半点,对先出联的一方自然十分有利。
“苏公子这是生怕我们看不过瘾,”众人也纷纷笑道:“故意送一局吗?”
“开始吧。”苏录却只是笑了笑。
七个人一合计,邓登灯便笑道:“既然苏公子照顾,那我们就笑纳了。我们的首联是——”
说着他高声道:“泸江春暖柳丝柔,风动兰舟月伴楼。”
“随随便便一句你就接不住。”李宗保朝苏录大笑道。
苏录却理都不理他,微闭双目大脑快速地进行文字组合。他玩这种游戏,全靠脑子好使。
具体方法是,把韵书上可以用的字全都搬出来,快速地排列组合,找到各种可用的组合,然后选出最合适的……
方法就这么朴实无华,但架不住脑子转得快。不过这个确实也够难的,哪怕是他,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组合。
“确实太难了。”众人议论纷纷道:“开头既要用上月满楼三个字,结尾还要依次再押上这三个字。苏公子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对不上来了吗?”奢云珞急得抓着苏泰的胳膊,使劲摇晃道:“你快想想办法啊!”
“别晃!”苏泰低喝一声。奢云珞当时就老实了。
“哦。”她应一声,弱弱问道:“你有办法吗?”
“没有。”苏泰摇摇头。
“那你厉害什么?”奢云珞无语道。
“俺急得还不行吗?”苏泰闷声道。
所有人都替苏录捏了把汗,只有朱子明跟黄峨是例外。
前者纯属盲目的信心,后者则源于对苏录的认可……黄峨相信,他既然敢出这种题目,就一定是有把握的。不可能一上来就被人闷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充当仲裁的朱家小姐叹了口气,轻声道:“时间到。弘之你有了吗?”
苏录方睁开眼,点头笑道:“我有了。”
“哦?快说来听听。”众人纷纷高声催促起来。“让我们开开眼,真有人能对上这玩意儿吗?”
便听苏录沉声道:“月伴楼头花影幽,舟横野渡跃滩鸥!”
“……”场中先是一片安静,众人得寻思寻思,才能判断对错。
首先以‘月伴楼’开头,顶真无误。然后月对跃,满对滩,楼对鸥——三字韵脚完全一致!
“哇,太厉害了!”反应过来之后,林中响起了震天的赞叹声,引得游人纷纷过来围观,可惜早已经水泄不通,什么也看不到了。
后来的只能听先到的吹嘘说,打虎的苏公子在里头跟七子大战……
结果还以为里面在打群架呢,这下更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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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压力全都回到了七子身上,大伙儿全都认为他们完犊子了……
果不其然,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半天憋不出来。
但就在朱家小姐宣布时间到的那一刻,白云山忽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道:“我有了!”
“快说快说!”众人赶忙催促。
“跃滩鸥逐浪声稠,水接云空掠晚舟!”白云山便高举双手,大声道:
“‘跃滩鸥’顶真,掠对跃,晚对滩,舟对鸥!”
“嗷嗷嗷!”六子听完欣喜若狂,居然把白云山抬起来抛到了天上!
“白三少名不虚传啊!”众人也品过味来,纷纷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前任第一才子,宝刀不老。”
白云山闻言苦笑不已:“本公子明明跟弘之兄是一级的,怎么就老了?”
“还对吗?”李宗保得意洋洋地看着苏录,就像这一联,是他对出来的一样。
“算了吧。”邓登灯是邓登瀛的亲哥,当然不能看着苏录受窘,便笑道:“这次就算打平了,咱们谁也别叫谁爷爷,以后都是好兄弟。”
“那怎么行?”李宗胜等李家兄弟却不干了,纷纷鼓噪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玩不起就别玩,玩了就得守规矩。”
“没错!”李宗保点点头,上次苏录让他们哥几个颜面尽失,这次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他冷笑着质问苏录道:“还对吗?不对就认输,咱们还有决胜局。”
“这就是决胜局。”却听苏录洒然一笑道:“我将在下一个回合击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