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习俗发展到明朝,清明节已是三合一的节日了。
它融合了寒食节和古老的三月三上巳节。
苏录作过的那篇‘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就是曾点在描绘过上巳节时的情形。
下河洗澡曰祓禊,洗濯去垢,消除不祥。在风中跳舞曰舞雩,是祈雨的舞蹈。
此外三月三又叫女儿节,少女长到十五岁,一般会在这天举行‘笄礼’,代表正式成人,可以谈婚论嫁。
如今三月三已经融合进清明节,所以这天,各家女孩子都会进行‘上巳春嬉’,穿上漂亮的衣裙,临水而行,游玩采兰,踏歌起舞。
苏录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要带着妹妹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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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俩天不亮就起来,将要出门的东西收拾停当,把自己尽可能收拾体面,早饭过后还认真刷了牙……
听说公子小姐要去踏青,田总管连夜备好了点心吃食拎过来。笑道:
“虽然没大户人家的精致,但胜在独特,都是咱们合江的风味,也能让他们尝个新鲜。”
“太让田叔费心了。”苏录感觉自己都快离不开田总管了。
“呵呵呵,举手之劳,微不足道。”田总管笑眯眯提醒道:“差不多该出门了。”
“没错,不好让人家等。”苏录点点头,朝西屋喊一声:“田田出发了!”
“哎,来了!”何田田脆生生应一声,掀开门帘出来。
但见她穿了件领口袖口镶云纹的浅粉对襟袄。配一条下摆绣金线的深蓝马面裙。乌黑秀发梳成双丫髻,系着缀珍珠的红流苏发带,温婉柔美中又带着一丝俏皮灵动。
众人不禁眼前一亮,平日里田田向来衣着朴素,还没这么认真收拾过呢。
“呀,这是谁家的小淑女?”哥哥们心生欢喜,拊掌大赞。
“不能给哥哥们丢脸呀……”何田田害羞地绞着帕子。
“哈哈哈,吾家有女初长成!”苏有才也大笑道。说着又瞪一眼那哥俩道:
“你们两个怎么油头粉面的?是单纯去踏青吗?”
“不踏青还能采花吗?”苏泰闷声道。自从被棒打鸳鸯后,父子关系就有些紧张。
“走了走了。”苏录赶紧拉走忽然进入叛逆期的二哥,以免老爹发飙不让去了。
“这孩子还会顶嘴了?”看着苏泰雄健的背影,苏有才郁闷道。
“这是好事儿啊。”老板娘笑道:“我就担心这孩子性子太柔让人欺负了。”
“倒也是。”苏有才苦笑道:“秋哥儿从小就不听话,还以为他哥不一样呢,原来是没到时候。”
“你们听老爷子的话吗?”老板娘幽幽问道。
“哈哈,你这么说就很合理了。”苏有才摸着后脑勺大笑道:“我们老苏家的男人,个赛个的有主意!找媳妇从来不用家里帮忙!没想到连最老实的夏哥儿也一样!”
“你猜到他去见谁了?”老板娘问道。
“那还用猜吗?昨天晚上他说一会梦话,嘿嘿笑一会……”苏有才苦笑道。
两人来泸州后都是分开睡的,毕竟还有孩子……
“你又不担心了?”老板娘笑问道。
“唉,我仔细想了想,十七八的小子楞着呢。你越不让他干,他越想干。我能拦着不让他出去玩,还能拦着不让他出去上学?”苏有才叹气道:
“所以啊,堵不如疏。夏哥儿骨子里是懂事的孩子,得等他自己想清楚了。”
“原来养儿子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啊。”老板娘笑道:“我看着夏哥儿秋哥儿这么懂事,还以为就养闺女糟心呢。”
“都一样!不说这些败兴玩意儿了!”苏有才拢住老板娘的纤腰道:“走吧,妹子,我们也踏青去?”
“碰上咋办?”老板娘有些害羞道。
“碰上就碰上,正好给他们打个样。”苏有才哈哈大笑。
“越说越不像话了……”老板娘羞羞地扭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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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三人在街口没等多会儿,朱家的车轿就来了。
“哥,还有哥的哥,快上车!”朱子明跳下马车,热情似火地招呼。
“呀,这是小妹?”朱家小姐掀开轿帘,看到可人的小田田,也开心招呼道:“快来姐姐这里。”
小田田乖巧地看向哥哥,苏录笑道:“去吧。”
她这才怯生生上前问安,被朱家小姐笑着拉进了轿子里。
“这么好的天气,安步当车多好?”朱子庚却带着弟弟们下了车,只让书童将携带的物品放到车上。
一众春衫少年便有说有笑地跟着车轿,穿过大河街,来到城东临江门前。
就见奢云珞的豪华马车,已经在城门外等候多时了。
“你们怎么这么慢?!”奢云珞坐在车辕上翘首以待,看到高人一头的苏泰也在其中,这才轻哼一声道:“还以为他不会来呢。”
“这就叫患得患失吗?”黄峨笑着掀开车帘,踩着丫鬟捧来的车凳下车。
苏录只见她穿一件烟青色交领春衫,内衬浅碧纱衣如烟似霞,配一件天蓝色百褶裙又显端庄。双环望仙髻以月白丝带束起,两缕细发垂肩,肌肤赛雪,倾国倾城,又清雅灵动,似谪仙踏春。
黄峨也一眼就看见了他,开心地敛衽一福道:“弘之兄,我们又见面了。”
“黄姑娘许久不见了。”苏录也笑着还礼。
“不是黄妹妹,我们这么多朱兄,就被你无视了?”朱子敬调笑道。
“总得有个先后吧?”黄峨落落大方地又福一福,问安道:“诸位哥哥好。”
“哈哈哈,我们彻底成诸位了。”朱子庚等人大笑道。
“好吧,朱大哥好、朱二哥好、朱三哥好……”黄峨从善如流,又一一笑着问好。
“适可而止吧,不想有下回了是吧?”朱家小姐领着小田田下了轿子,没好气地教训兄弟道:“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吧。”
“我们怎么没样子了?”朱子敬笑道。
“这位是?”黄峨看到何田田。
“这是舍妹姓何。”苏录忙介绍道:“妹妹,这是你黄家姐姐。”
“拜见黄小姐,给姐姐问安。”田田赶紧行礼问好。
黄峨自然不知道苏录复杂的家庭关系,只当这是他表妹,忙拉住田田高兴笑道:“好可人的妹妹,这下也终于有人管我叫姐姐了。”
这边众人忙着寒暄,那边奢云珞和苏泰也对上了眼。
奢云珞赌气不说话,瞪着眼噘噘嘴。
苏泰挠挠头,叹口气。
奢云珞举了举拳头。
苏泰拍了拍肚子。
奢云珞又双手食指交叉。
苏泰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便都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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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汇合后,便沿着官道向二里外的宝山行去。
离开城外的埠头,道旁便是如明镜般铺开的大片水田,倒映着湛蓝的天空与飘浮的云朵。
水田里,带着竹笠、挽着裤腿的农夫在插秧,他们也不用尺量,便将一行行秧苗插得笔直,仿佛为大地编织了一袭翠绿的锦缎。
公子小姐们平时出城不多,看到这种生机勃勃的乡野景象,无不心情大好,欢笑声响彻田间……
奢云珞的大车上。
四个女孩子也拉开车帘,一边欣赏着车外的乡野美景,一边说说笑笑。
“云珞,刚才你跟苏泰打什么哑谜呢?”朱家小姐问道。
“是啊。”黄峨和田田也好奇地望着奢云珞。
“你猜呢?”奢云珞心情大好道。
“我们可猜不出来。”黄峨摇摇头,她宁肯打十个灯虎,也不愿猜奢云珞的哑谜。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根本猜不出来好嘛!
奢云珞便不再卖关子,得意洋洋道:“我先瞪他一眼,意思是‘你不是不出来吗?’”
“他挠挠头叹了口气,意思是‘你都生气了,我能不出来吗?’”
“我又举了举拳头,意思是‘你再惹我生气就揍你!’”
“他拍了拍肚子,意思是‘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我比划了个十,意思是‘你得陪我出来玩十回。’”
“他点点头竖个大拇指,意思是‘没问题!’”说完奢云珞忍不住得意笑道:
“我娘说得没错,这男人啊,光哄不行,还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原来如此……”姑娘们闻言恍然,感到十分佩服。
没想到两人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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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后,众公子也好奇地问苏泰。
“你俩眉来眼去在打什么暗号?”
“正常问候啊。”苏泰道。
“怎么个正常问候?”众人追问道:“我们怎么看不明白呢?”
“她朝我努努嘴,问我吃了没?”
“俺叹了口气,意思是没吃好。”
“她举了举拳头,告诉我今天带了狮子头。”
“俺拍了拍肚子,说俺想吃。”
“她比划了个十,意思是她带了十个。”
“俺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让她别担心,俺会吃光的!”
“然后我们就都开心地笑了。”苏泰说完乐得合不拢嘴,也不知是不是期待起那十个狮子头来了。
“你们武学生的交流,这么朴实无华吗?”朱家兄弟难以置信。朱子敬笑道:“还以为你们在约定,待会甩开我们偷偷约会呢。”
“怎么会呢?”苏泰摇摇头,不好意思道:“俺们只是普通朋友。”
“去你的吧……”朱子敬起哄道:“你弟弟说他跟黄峨是普通朋友我们还信,你们俩,鬼都不信。”
“哈哈,确实。”朱家兄弟捧腹大笑道:“弘之可得努力哟,进度比你哥哥差太多。”
就连朱子和也深以为然道:“这就叫‘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山。’看来需要我们帮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