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哥俩安步当车,走到了城南的笔架山。
“呀,苏同学也上学啊,好巧啊!”一辆华丽的双驾马车追上两人,跟苏泰同样装束的奢云珞跳下了马车。
苏泰心说这个点俺不上学,上炕吗?
“早……”他闷闷地应一声,说完便只跟苏录说话,不搭理奢云珞了……
“咦?”奢云珞看他过了一宿,又生分下来了,不禁有些奇怪,再一看旁边目不斜视的小苏,心中便有了猜测。
肯定是这小子捣的鬼。
他为啥要捣鬼呢?嗯,肯定是怕我抢走他哥,让他落单了啊……
哼,真是小孩子脾气。看我给你也找一个,让你顾不上你哥……
感受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苏录一阵心头发毛,不知道这大姐要搞什么鬼?
这时到了武学门口,苏录只好拜别了兄长。望着奢云珞跟夏哥儿并肩进门,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没法把二哥系在裤带上,只能靠他自己把握了……
苏录定定神,加快脚步上山进了书院,穿过青石砖铺就的前庭入了仪门。
只见仪门内的告示板前,挤满了看成绩的学生。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苏录自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在这家书院到底什么水平?便也凑过去看了看。
一开始他只站在最外圈,好在个子还算高,这样能勉强看清前十名。心说这应该就够了吧?
结果出乎意料,前十名里居然没有他的名字……
苏录不禁有些尴尬,鹤山书院果然名不虚传,高手如云啊。
他只好往人堆里扎了扎,伸长了脖子又往下看了十名,结果还是没有他的名字。
唉,自大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再往前挤一挤,这下前三十名都能看到了,居然还是没有!
苏录没想到自己连上半段都挤不进去,心中满满都是震撼,看来我们镇重点确实没法跟市重点比呀!
周山长把自己分到正意斋,果然是有原因的……
虽然心里很难过,但还是得看看自己考得到底有多糟糕。大不了再来一遍孙山逆袭!苏录暗暗发狠!
山里人从来不怕挫折,他涌起了满满的干劲,往里挤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大力了些……
“挤什么挤?”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那讨厌的李宗胜。
李宗胜也回头看到了苏录,登时幸灾乐祸地怪笑道:“瞧瞧谁来了,原来是咱们的苏神童!”
“还以为他多厉害呢,结果连咱们的最后一名都不如!”李宗胜的兄弟李宗玮也大声附和道:“真可惜啊,科举不考打灯谜啊!”
“你们积点口德吧。”邓登瀛怒道:“人家才刚转学过来第一天,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啊对对对,你们正意斋的人最喜欢找理由了。”李宗胜马上针锋相对道:“真正的强者从不找借口,懂吗?”
“你个三十名算什么强者……”正意斋众人反唇相讥道。
“本公子只要在诚心斋一天,在你们面前就是强者!”李宗胜面皮一紧,煮熟的鸭子嘴硬道:“有种把本公子挤下去啊!”
“跟这种人待在一个斋里,真是耻辱啊……”远远地站在外圈的两个年轻人,看到李宗胜在那张牙舞爪,不禁摇头叹气。
“有才无德,不如有德无才。”那个面相敦厚的红脸少年轻声道。
“他有个屁才,全靠投机取巧背程文!”白脸少年相貌英俊,眼珠子咕噜乱转,全身上下透着机灵劲儿。“现在考的都是大题,他还有的背!等开始作截搭题了,他就现原形了!”
“但愿那天早日到来。”红脸少年轻叹一声,又笑道:“还没恭喜白兄夺魁呢。”
“一次普通的考试而已,不值一提。”原来他便是那白三少白云山。“我倒宁肯跟那苏同学换一换。”
两人说话间,便见朱子和也到了。
大家都是从小便认识的,两人跟他打起招呼。
朱子和却进入了战斗状态,顾不上他俩,一头就扎进了人堆里!
他方才刚进仪门,就听到那该死的李宗胜在对苏录贴脸开大。
朱同学现在每日沐浴在义父慈爱的光辉下,这哪能忍得了?立马分开人群冲进去,直接开群嘲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就你们也想考过我和苏兄,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他们了?”朱子恭自然是跟朱子和一同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是陈述了个事实。”朱子和冷笑一声,完美阐述了什么叫嘴臭全靠后台硬。
“朱子和,成绩都贴出来了,你还在这狂!”李宗胜指着墙上的成绩单,冷笑道:“人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啊!”
“我有可能会小看了别人,但就你们哥俩,咱谁不知道谁啊?”朱子和轻蔑一笑道:“我拿脚都比你们写得好!”
“哈哈哈!”这下邓登瀛等人看朱子和顺眼多了。
“哼,随你怎么说,反正成绩摆在这里。”李宗胜对上朱子和其实是心虚的,只能揪着墙上的成绩单不放。
“实在不服气,把你们的文章背出来,让大家品评一番就是!”李宗玮也冷声道:“看看到底是先生们搞错了,还是你们井底之蛙了!”
“好主意!”众人也很好奇,朱子和到底是盲目自大,还是真有水平。
正嚷嚷间,有人喊了一声:“山长来了!”
众学子登时消停下来,赶忙一起朝着周山长走来的方向行礼。
周山长微微点头道:“免礼吧。”
又看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个年轻先生,两人便在告示牌上刷了浆,贴上了本次考试的范文。
第一篇就是苏录的!
告示牌前嗡的一声,学生们彻底不淡定了。
“什么情况?!”学生们目瞪口呆,要不是周山长镇着场子,他们能喊翻了天。
“不会是搞错了吧?”于是纷纷挤上近前看个究竟。
李宗胜脑瓜子更是嗡嗡的,呆呆看着先生又贴上一篇,这次是朱子和的了……
学生们本来还满心的不服,为什么要把两个外来户的文章贴上去。但看清两人文章的真容后,只剩一片嘶嘶倒吸冷气声……
“乖乖,这也太强了吧?排山倒海,振聋发聩啊!”
“这是学生能写出来的文章?”
“太平书院在天上吗?怎么能教出这种怪物来?!”
甚至好多学生,感觉‘最强二人组’的文章,一下子都不够看了……
“我感觉白云山和雷俊的文章,比不了这两人……”
“待会贴出来一比较,就高下立判了!”
谁知书院就只贴了苏录和朱子和的范文,并没有贴出白云山和雷俊的……
“为什么不贴出来让我们拜读一下?!”有学生抗议道。
“……”周山长听得微微皱眉,不知道这是在给你们留面子呀?便咳嗽一声,严厉道:
“只贴两位新同学的文章,是为了让你们好好读一读,看看差距在哪里!清醒清醒吧,一个个不要再夜郎自大下去了!”
“是……”众学生忙垂首应下,没有一个敢抬头的。这两篇文章,对他们的打击确实不小……
“苏录朱子和,你们跟我来,山长有请。”周山长又对苏录二人低声道。
“是。”两人应一声,便跟着周山长去了。
几位师长一走,告示牌前轰的一声,又开始了……
“哈哈哈!”邓登瀛指着李宗胜,大笑道:“高兴早了吧?你肯定要被挤下去了!”
只有前三十名能进诚心斋,现在插进来两个强人,李宗胜自然就保不住他的三十名了!
“他们可能是剿袭的!”李宗胜也急眼了。“这次的题目又不偏,六年前的会试就考过!”
“噢……”众同侪面现恍然之色,却不是针对苏录二人的。
“人果然总是爱‘以己之心,度人之腹’!”那位白兄白云山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哈哈哈!”同侪们大笑起来,自然都明白白三少什么意思。
这年月考科举有一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就是利用八股文的程式化特点,背诵大量的闱墨程文,应试时作为模板直接套用。
经过专门的训练后,甚至不需要题目完全吻合,只要擦点边就能套上。
还能将多篇程文的段落打散重组。例如,将甲文的破题、乙文的中比、丙文的束股组合成一篇新文章,避免因全文剿袭被考官识破。
总之里头的门道也深着呢,不是傻背就可以的。但钻研这个就走上邪道了,自然为踏踏实实学习、老老实实作文的正道学生所不齿。
李宗胜就是这么个擅走邪道的主,入学第一年考的又都是常见大题,自然被他屡屡偷鸡得手。
加上他是李家四少爷,同学们敢怒不敢言,就算被先生发现了,最多也就是把他的名次放低一点,不会把他拎出来公开处刑的。结果让他一直得意到现在……
这下,终于被白云山给道破了。李宗胜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
“都有人靠剿袭考上进士,你去咬他们呀!”
“还有人靠卖钩子上位呢,你怎么不去呀!”白云山哼一声,他这张嘴倒是跟朱子明一时瑜亮。
“哈哈哈!”众同侪捧腹大笑,李宗胜气得脸涨成了猪肝,拂袖而去。
“白云山,咱们走着瞧!”自然还不忘丢下句狠话。
ps.11点半才写完的,后两章还没检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