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蜀王府有多间宽敞的住房,比如一些郡王居所,但刘鸿训只选了一间普通客房。长夜里,蜀王府内,灯火如昼,但刘鸿训的房间一片漆黑。
他没有睡,坐在窗台边,窗外有光也有喧哗,窗内却隐藏在巨大的阴影之下。新收的渝娘小妾要点灯,刘鸿训阻止了。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一个吃瓜的看客,所有人都忘了,刘鸿训才是这场血腥棒刑幕后的主使。
那些官员胥吏还在文官治国的法理系统里构建他们所谓的天衣无缝,刘鸿训已经跳出五行之外出手。
这场景千百年来无数次上演,即便在后世,同样如此。一帮小国的跳梁政客还在争执所谓的联合国框架,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拘泥于他们的玩具。
所谓的核威慑也从来不对强者起作用,因为核爆时刻,整个世界适宜生存的地方都是强者的天选之地。
王之心就是刘鸿训扔向四川官场的核弹,所有规制全部变成了简单的打|屁股,文明只对文明有效,野兽还是回归莽荒比较好治理。
聪明人绝对不会挑衅大佬,因为真正的大佬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你家破人亡。
文官治国太久了,地方上的人根本没见过高端的玩家,胥吏们自以为他们能力强大可以控制自家主官,操纵高官生死,那是他们没有遇到真正的强人。
刘鸿训跟朱燮元完全不是同路人,看起来两个人都是清流,但朱燮元的政治盟友王永光早已经蹲诏狱了,他的得势也是一次偶然事件。
刘鸿训的政治根基比朱燮元强大了无数倍,大明朝凭啥非翰林不得入阁,除了翰林本身就是智商超人的存在,只要不是读死书的人,每一个都是一个时代的精英。
更重要的是,翰林出身就拥有常人想象不到的人脉。刘鸿训这方面更是强者中的强者,他其实已经不需要在地方证明,按部就班就能入阁。
但刘鸿训早注意到了朱慈炅的事功思想,对此他也无所畏惧,同样自信。他来四川,更多其实是要自己证明自己,他希望自己入阁时能成为这个帝国的操盘手而不是跟随者。
刘鸿训困扰的其实不是成都这帮魑魅魍魉,只不过这帮人当着他的面搞事,想利用钦差达成些鸡鸣狗盗之事,这触碰到刘鸿训的逆鳞了。他略微出手,就是这群人的极限。
真正让刘鸿训显得有些无力的是所谓“战争经济”的概念,这个东西颠覆了几千年来的治理经验,让他非常茫然,还有些惶恐。
朱慈炅的这个想法,的确超越了时代,这是工业社会才可能实现的政治理念,对于大明这个农耕社会,便是刘鸿训这样的顶尖智商也同样头痛,无从下手。
他的眼里可不是只盯着那所谓的千万投入,千万投入,最少要有五千万政绩才能及格,这简直是超级恐怖的挑战。
学霸的苦恼,寂寞如雪,无人能懂。
外边木棍亲吻脂肪的声音像是伴奏,提醒刘鸿训从宏大构思中回归现实,这就是这一夜鱼龙舞对于候任四川总督唯一的作用。
王之心这边,一些渣滓已经在巨大的恐慌中招供,当然也有一些强悍的渣滓并没有被杀威棒杀掉威风,表面惶恐下依然信心十足。
可惜,他们构建的网络,并不是人人都能毫无破绽,不仅倒卖军粮案有了重大进展,何崇自杀案也有了突破。
那间许士奇呆过的审讯室,此时已经血腥味刺鼻,地上拖过的无数血痕与凌乱脚印交织,松油火把与烛光将数位赤身大汉胸膛的肌肉映得发亮。
房间里还摆放上了一排排恐怖的刑具,火炉上烙铁烧得通红,一个不知道作用的大水缸根本不能把房间温度降低。这破地方,喜欢吸血的蚊子都不进来。
王之心坐过的地方,摆上了书案,此时坐在那里的是几个佥军卫书吏,他们都出身锦衣卫,极其擅长审讯。
为首者是位神色冷漠的官员,天气热,只有他着装整齐。他身上散发的杀气,压迫着地上趴着的一个巡抚衙门小吏。
小吏被反剪着双手,屁股上新鲜的血痕刺目,他全身都在抽搐,但声音稳定而急促。
“我看到庞沫阳那天跟何崇在一起,我听到何崇要四大家族拿出五万银元,堵上脚夫银的窟窿。”
“哪四大家族?”
“刘、张、庞、顾,听说四大家族都起源于三国,其中庞家据他们自己说是庞统后人,在府上势力极大。庞沫阳是巡抚衙门钱粮师爷,但他现在失踪了。”
“这个庞沫阳和何崇有仇?”
“没有,两人关系极好,算是发小。但何家和庞家祖上有仇。”
“什么仇?”
“何家是开国名将之后,其实就是泥腿子出身,没有啥底蕴的。而庞家文脉悠久,收藏古董珍宝无数。
何家想要丰富自家底蕴,只能对庞家这样的大家族威逼利诱,庞家的古玩字画很多都被何家巧取豪夺了。我曾见到庞家的一副江南春景就堂而皇之摆在何家大堂。”
“那庞家为何不告?”
“告不赢啊。何家在朝中的关系太深了,交往都是公侯。怀远侯来四川都是住在何家。”
“庞家拿不出五万银元?”
“拿得出,别说五万,五十万都拿得出。可是,谁也禁不住何崇这样薅羊毛,庞沫阳可能就此恶向胆边生了。”
“你不是说两人是发小吗,怎么判断庞沫阳是凶手?”
“我听到何崇离开时说,给你们半天时间,晚上就要来找庞沫阳喝酒。可是晚上就听说何崇就上吊了,昨天庞沫阳也不见了。”
“此人眼珠在转,还不老实。拔了他的指甲。”
“大,大人饶命。我还有线索。”
“说。”
“第二天熊传耜熊师爷扔给我两块银元,告诉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我怀疑,熊师爷也参与了这事,他就在外面,他应该知道详情。”
那官员一脸嫌恶,挥了挥手。
“先带下去,把那个熊传耜提进来,先过一遍水刑再说。真是麻烦,这是勋贵和士绅的恩恩怨怨,都他妈的不是好鸟。
一个大元的时候就是师爷,大明要没了,他们还是师爷。一个仗着祖宗余荫,横行霸道,大明开国英雄的好名声都被他们败光了。
这个事,咱们处理不了,只能靠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