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得静。
草庐的火却不静。
塘里的柴“噼啪”炸着,火星溅到陶碗边,映得碗里的药汁泛着橙红。王师兄的胳膊搭在碗沿,黑血顺着绷带渗出来,滴在火塘边的雪上,“滋”地化出小坑——巫傀的爪子有毒,镇巫符的光压不住,毒已经往小臂爬了。
“娘的!这毒真邪门!”他攥着剑穗,红绳绕了六圈还嫌松,指尖按在剑鞘银纹上,想渡点灵气逼毒,银纹却只亮了下就暗了,“墨玄道友,你那引魂灯的蓝光能不能再试试?俺这胳膊快麻得抬不起来了!”
墨玄蹲在火塘对面,引魂灯放在膝头。灯里的魂息缩成蓝团,偶尔蹭蹭灯壁,鼻息似的往王师兄那边探——不是怕毒,是闻着巫气,想扑上去咬。“急不得。”他指尖点了点灯壁,蓝光漫出层薄晕,裹住王师兄的小臂,“巫气是蚩尤一脉的,得用儒士的浩然气中和,光靠魂息没用。”
孔丘正坐在草堆旁翻巫卷,闻言抬头,指尖还捻着刚融进去的残页。书页上“熵源”两个字亮着淡金,像嵌了碎星。“墨玄说得对。”他把巫卷递过去,光往王师兄小臂扫,黑血里的巫气立刻缩了缩,“不过这毒也怪,里面掺了灵脉根的腥气——和弃巫台底下的一样,看来巫修是把灵脉根的巫气炼进毒里了。”
老者坐在门口,木杖斜靠在草墙上。杖头的镇巫符暗了大半,纹路上的黑灰又积了些,是刚才挡巫修时沾的。他往门外扫了眼,雪地里的脚印早被新雪盖了,却能看见远处的林子里,有几点红光闪了闪——是巫修的眼窝,还在盯着草庐。“他们没走,是在等机会。”老者的声音压得低,木杖往地上戳了戳,“这草庐是上古圣人歇脚的地方,墙里有‘守’字符文,可撑不了多久,巫修要是带了巫器来,一撞就破。”
西王母坐在窗边,龟甲摊在膝头。甲面的纹路映着火光,忽明忽暗,偶尔蹦出个“凶”字。她指尖划过甲缝,把片碎雪弹出去,雪片刚飘到门口,突然“滋”地化了——是巫修在外面布了巫阵,阵气裹着雪,连空气都发腥。“阵眼在东边的老槐树下。”她抬眼看向墨玄,白裙角扫过草屑,“要破阵得先毁了阵眼,不然等他们把巫傀召来,咱们腹背受敌。”
墨玄没动,只是往引魂灯里渡了缕灵气。蓝光涨了些,灯里的魂息突然直起身,对着门口“喵”了声——不是猫叫,是魂息的预警,像在说“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草庐的窗户突然“哗啦”响了。
三支黑箭穿窗进来,箭杆裹着黑丝,箭头是用巫骨磨的,还沾着绿水——和废弃厂的毒水一样,一落地就往火塘爬,想浇灭火。王师兄反应快,剑出鞘的瞬间,银纹劈出道白光,“咔嚓”斩断黑箭,黑丝落在火里,“滋啦”化了团黑雾。
“娘的!还真敢偷袭!”他提剑就想冲出去,却被墨玄拽住了衣摆。
“别追。”墨玄的引魂灯往门口晃,蓝光扫过门外的雪,露出层透明的巫阵——阵纹是黑的,像贴在雪上的蛛网,一碰到蓝光就“滋滋”响,“他们是想引你出去,外面有埋伏。”
孔丘已经把儒士护到了草堆深处,巫卷展开,淡金光罩住三人。儒士还没醒,眉头皱着,嘴里哼哼着“巫器…别拿…”,是魂息没缓过来,还在做噩梦。“墨玄,你去破阵眼,俺和老者守着儒士。”孔丘的声音稳,指尖按在巫卷上,“西王母,你帮王师兄挡巫修,别让他们靠近草庐。”
墨玄点头,引魂灯往怀里一揣,猫形的影子在火边晃了晃,就没入了门外的雪雾。魂息的蓝光压得极低,像颗埋在雪地里的星,只有贴近了才能看见——是防巫修的眼窝,他们对蓝光最敏感。
林子里的巫修果然没察觉。
三个巫修蹲在老槐树下,围着个黑陶罐——罐口冒着黑雾,里面插着三根巫骨针,正是锁魂阵的阵眼。他们的黑纹衣沾着雪,眼窝的红光亮得吓人,正往草庐的方向望,嘴里念念有词:“快点…等毒渗进草庐,儒士的魂息就软了,到时候把巫卷抢过来,蚩尤大人肯定有赏…”
墨玄绕到树后,引魂灯的蓝光突然漫开。魂息像条小蛇,扑上去就缠巫骨针,黑雾里立刻传出惨叫,针上的巫气瞬间化了。巫修回头时,只看见团蓝光往自己脸上扑,眼窝的红光“滋”地灭了半,疼得他们抱着头打滚。
“谁?!”其中一个巫修摸出骨杖,想往蓝光砸,却被魂息一口咬住手腕——巫气顺着魂息的牙往灯里吸,他的黑纹衣瞬间瘪了,像被抽了气的皮囊。
墨玄没恋战,蓝光裹着阵眼的黑陶罐,转身就往草庐跑。林子里的其他巫修听见动静,眼窝的红光往这边涌,却被魂息的蓝光挡了——蓝光里掺了镇巫符的气,巫修一靠近就浑身发麻,追都追不上。
回到草庐时,里面正打得热闹。
五个巫修破了半扇草门,手里的骨杖往孔丘的光罩砸。王师兄的剑舞得快,银纹劈在骨杖上,“咔嚓”断了两根,可他的小臂又麻了,剑穗滑了圈,差点把剑掉在地上。西王母的龟甲挡在儒士前面,甲面的纹路亮得盛,巫修的黑丝一碰到就化,却架不住巫修多,龟甲上已经沾了些黑灰。
“俺来帮你!”墨玄把黑陶罐往火塘里扔,罐口的黑雾一碰到火,“轰”地烧起来,巫修的眼窝立刻疼得直冒泪。魂息的蓝光趁机扑上去,缠上最前面的巫修,把他身上的巫气吸了个干净,巫修“扑通”倒在地上,没了气。
剩下的巫修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老者的木杖早拦在门口,杖头的镇巫符突然亮了,光在门口画了个圈,巫修一撞就被弹回来,摔在雪地里。“想跑?没门!”老者的声音冷了些,木杖往巫修身上戳,“说!蚩尤在哪?你们要巫卷干什么?”
巫修咬着牙,往嘴里塞了个黑丸子——是毒丸,和货运站的工装男一样,嘴角立刻流出黑血。王师兄想拦,已经晚了,只能踹了踹巫修的尸体,骂道:“娘的!又是自戕!就不能留个活口吗?”
墨玄蹲下来,翻了翻巫修的尸体。在他怀里摸出块青铜牌,上面刻着歪扭的巫纹,中间是个“蚩”字,牌角还沾着点银粉——和之前在石洞看到的噬魂罐上的银纹一样。“这是蚩尤的令牌。”他把铜牌递给孔丘,“看来巫修是直接听蚩尤指挥的,他们要巫卷,就是为了找齐三块巫契碎片,开熵源。”
孔丘接过铜牌,巫卷往牌上一贴,书页上的“熵源”二字突然亮得刺眼。“熵源是上古的巫气之源,”他的手指按在字上,光往众人眼前扫,映出片模糊的景象——是片黑森林,里面插满了巫骨,巫气浓得像墨,“传说熵源一开,整个洪荒的灵气都会变成巫气,到时候所有生灵都会变成巫傀,只有蚩尤能控制。”
王师兄的脸色白了,攥着剑穗的手都在抖:“娘的!这么狠?那咱们得赶紧去昆仑顶,把这事告诉圣人!要是让蚩尤先拿到第三块碎片,就全完了!”
老者却摇了摇头,木杖往火塘里拨了块柴:“没那么容易。昆仑顶有圣人设的结界,巫修进不去,可咱们也得有‘引’才能进——就是上古圣人的信物,比如俺这木杖上的镇巫符,或者西王母的龟甲,不然结界一挡,咱们连山门都摸不到。”
西王母点头,把龟甲收起来:“而且结界最近也不稳,里面的灵气乱了,可能是蚩尤在外面搞的鬼。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赶在圣人议事前到,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墨玄往引魂灯里看了眼,魂息已经累得缩成蓝点点,正趴在灯芯上打盹。他摸了摸灯壁,蓝光漫出层暖晕,裹住魂息:“今晚得轮流守着,巫修肯定还有同伙,别再被偷袭了。”
王师兄立刻举起剑:“俺守上半夜!俺这胳膊虽然麻,可对付几个巫修还没问题!”
孔丘把巫卷收好,坐在草堆旁:“下半夜俺来守,顺便看看巫卷上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儒士要是醒了,也能帮上忙。”
雪还在下,草庐的火塘里,柴还在“噼啪”响。墨玄靠在草墙上,引魂灯放在膝头,听着外面的雪声,还有王师兄时不时骂巫修的话,突然觉得这夜也没那么冷了——至少他们还在一起,还有机会阻止蚩尤,阻止熵源被打开。
只是他没说,刚才在林子里破阵眼时,看见黑雾里有个银纹一闪而过,像条小蛇,往昆仑顶的方向爬了——不是巫修的,也不是魂息的,是种从没见过的银纹,沾着灵脉根的腥气,还带着点熟悉的味道,像在石洞的噬魂罐上闻到过。
那东西,恐怕比巫修还危险。
下集预告:晓登昆仑遇结界,银纹暗踪引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