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容示意刘志学在沙发上坐下。
书房里有一组深棕色的皮沙发,中间是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一个穿制服的女佣走进来,给两人倒了茶,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李在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
“刘先生来韩国多久了?”
“快一年了。”
李在容点点头:“仁川是个不错的地方,比首尔安静,适合做生意。”
刘志学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我听说刘先生在仁川发展得很快。”李在容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聊天,“娱乐、放贷、还有一些投资……一年多的时间,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
刘志学的心里微微一动。
这些信息,外人不应该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会长过奖了。只是做了一些小生意,谈不上什么发展。”
李在容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刘志学脸上。
“刘先生之前在华国是做什么的?”
刘志学说:“哪里有机会就去哪里。”
“听说刘先生和华国一些……企业家有往来?”
刘志学的手指动了一下。
这个问题不像是随口问的。
“有一些朋友,生意上的朋友。”
李在容点点头,没有追问是谁。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韩国和华国不太一样。”他说,“在华国做生意,靠的是关系、是人脉。在韩国也一样,但韩国更小,圈子更紧,做事要更加……”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谨慎。”
刘志学点头。
“我明白。”
李在容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刘先生来韩国之前,对仁川的情况做过调查吗?”
“做过一些。”
“那刘先生应该知道,仁川虽然不大,但水很深。”李在容说,“那边的势力很复杂,有本地的,有外来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刘志学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了解一些。”刘志学说。
“了解就好。”李在容放下茶杯,“有些东西看起来很诱人,但拿了之后,会惹来很多麻烦。”
刘志学没有说话。
他知道李在容在说什么。
账本。
“当然,”李在容话锋一转,“如果有人愿意帮忙处理这些麻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看着刘志学,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刘志学迎着他的目光。
“李会长的意思是?”
李在容站起身,走到窗边:“刘先生,你觉得仁川这个地方,未来会怎么发展?”
话题忽然转向了。
刘志学想了想。
“仁川是韩国的门户,港口、机场都在这里。随着贸易越来越多,仁川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重要。”
李在容点点头。
“说得不错。”
他转过身,看着刘志学。
“三星在仁川有很多业务。电子、物流、地产……但说实话,有些事情我们自己不太方便做。”
刘志学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李在容走回沙发,坐下。
“刘先生在仁川一年多,应该知道松岛新区吧?”
“知道。”刘志学说,“国际商务区,这几年发展很快。”
“三星在松岛有一个新项目。”李在容说,“商业综合体,包括写字楼、酒店、购物中心。总投资大概三千亿韩币。”
刘志学点点头,没有说话。
三千亿韩币,折合华国币差不多十五亿。
“这个项目明年动工,后年完成。”李在容继续说,“到时候需要一些配套服务,餐饮、娱乐、物业管理……这些事情,我们不太方便自己做。”
他看着刘志学。
“刘先生有没有兴趣?”
刘志学明白了。
所谓“配套服务”,不过是一个幌子。
三星这种财阀,什么样的配套服务找不到?
需要找一个外国人?
李在容要的,是一个“白手套”。
一个能帮他们处理灰色业务的人。
洗钱、避税、处理一些“不太方便”的资金……这些事情,大财阀自己不能沾手,需要找人代劳。
刘志学在仁川的产业,正好合适。
“李会长抬举了。”刘志学说,“这么大的项目,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刘先生太谦虚了。”李在容笑了笑,“我听说刘先生在仁川的生意做得很好,很多本地人都愿意和你合作。这说明刘先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他顿了一下。
“在韩国,有能力的人很多,但愿意做事的人不多。刘先生是一个愿意做事的人,这很难得。”
刘志学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愿意做事”,愿意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
“我在韩国是外人。”刘志学说,“很多事情不太方便。”
“外人有外人的好处。”李在容说,“有些事情,本地人做了会引起注意,外人做了反而没人在意。”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而且,如果有合适的合作伙伴,外人也可以变成自己人。”
刘志学沉默了一会儿。
“李会长的意思是,想和我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可以这么说。”李在容点头,“三星在仁川有很多业务,以后需要用到刘先生的地方会很多。当然,合作是双向的,刘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也可以提供帮助。”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意思很清楚。
这是一个交易。
刘志学成为三星的“白手套”,帮他们处理灰色业务,作为回报,三星会给他保护,让他在仁川的生意更加顺利。
刘志学想了想。
“我在仁川做的都是小生意。和李会长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如果李会长不嫌弃,我愿意尽我所能。”
他顿了一下。
“仁川这边,我还是有一些资源的。物流、娱乐、还有一些本地的关系……如果李会长有需要,我可以帮忙协调。”
李在容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个年轻人很聪明!
“刘先生是个明白人。和明白人打交道,省心。”
李在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翻了翻,又放下。
“刘先生,”他背对着刘志学,“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会长请说。”
“仁川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李在容说,“一个检察官死了,一个帮派的老大被抓了,还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他转过身,看着刘志学。
“这些事情,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
刘志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听说过一些。”
“那刘先生知不知道,这些历史遗留问题,要如何处理?”
刘志学沉默了几秒。
“李会长指的是?”
李在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刘先生,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做事,讲究的是把问题解决掉,而不是追究谁对谁错。”
他走回沙发,坐下。
“那些历史遗留问题,对某些人来说是麻烦。但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
他看着刘志学。
“如果有人愿意帮我处理这个问题,我会很感激。”
刘志学明白了。
李在容要的不是追查,不是报复,只是想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账本上记录的政治献金,涉及的人太多、太大。
只要账本还在外面,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李在容要的,是让这颗炸弹消失。
“李会长,”刘志学开口了,“我来韩国之前,听过一个故事。”
李在容挑了挑眉毛。
“什么故事?”
“有一个人,捡到了一样东西。”刘志学说,“这个东西很值钱,但也很烫手。拿着它,会惹来很多麻烦,扔掉它,又觉得可惜。”
他顿了一下。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个东西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值多少钱,而在于把它交给对的人。”
李在容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刘先生觉得,谁是对的人?”
刘志学说:“能让它变得不再是麻烦的人。”
李在容点点头,笑了起来:“刘先生是个聪明人。”
他端起茶杯,喝了最后一口,放下。
“那些历史遗留问题,如果能妥善处理,对大家都好。刘先生觉得呢?”
“我同意。”刘志学说,“问题应该解决,而不是留着。”
“那就好。”
李在容站起身。
刘志学也跟着站起来。
“刘先生,今天聊得很愉快。”李在容伸出手,“希望以后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刘志学握住他的手。
“我也是。”
李在容的手很干燥,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不轻不重。
“松岛项目的事,过几天会有人联系你。”李在容说,“至于那些历史遗留问题……”
他看着刘志学。
“我相信刘先生会处理好的。”
刘志学点头。
“李会长放心。”
李在容松开手,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之前那个年轻人已经等在那里。
“送刘先生出去。”
年轻人点头,侧身让刘志学先走。
刘志学向李在容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