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上。
狂风不断吹拂着,眯住人眼,也将两人道袍掀得猎猎作响。
“朋友,你这袍子卖吗?”,贾咚西又是双眸放光,不停搓着肥手。
李十五丢过一把功德钱,将符箓抢过手中,俯身一礼道:“阁下不辞辛苦而来,恕李某不远送了。”
见此,贾咚西一步三回头般,很是不情不愿离去。
直到望之对方不见,李十五才是长松口气。
神色漠然道:“从不售假贾咚西,呵呵!”
“只是十三个功德钱而已,哪怕其耍诈,我也亏损不大。”
又是斟酌一番之后,李十五望着手中那枚黄纸符箓,终是一缕法力落入其中。
只见一道光芒从符箓之中冲天而起,随之而来,是一座十丈高青铜门户浮现而出。
“嗯?”,李十五眉尾微挑。
有些诧异道:“这厮,此次居然售真了!”
话虽如此,然而他依旧没有冒然进去,直到一炷香后,门户重新隐于天穹。
匆匆间,又是第二日夜里。
李十五依旧一缕法力落入黄纸符箓,青铜门户,也再次显化于天穹。
不过,他仍是默默观望,并未擅动,恐防有不测发生。
就这般,直到第七日夜里。
他如往日一般,抬头凝望着门户。
忽地,其中传来一道雷霆般怒吼之声:“好一个浊狱孽障,你手持黄纸符箓,七次唤门而不进,老朽就这般平白无故干等了你七夜!”
“你若再不进来,机会作废!”
“这‘山上’,你永远也别上来了,就给老夫一辈子死在浊狱之中。”
李十五:“……”
他忙道:“进……进,这就进来!”
抬头望着那青铜门户,而后硬着头皮一步踏入其中。
接着便是看到,眼前一片漆黑如墨,一股股无形杀机如跗骨之躯一般,不停徘徊在他身侧,似随便一缕,都能让他有命陨之危。
李十五明白,他现在所处,应该是浊狱和所谓的‘山上’之间,那一个夹层之中。
“前……前辈,您在吗?”,他忍不住唤了一声。
“你这孽障,老夫当然在!”
“前辈,您是何人?”
“你手持黄纸符,老夫便来护你一程,保你平安去往山上,不被此地所伤。”
李十五心中一咯噔,原来自己所购黄符,竟是用来摇人的,如摇来眼前老者,以绝强之法力硬生生帮他偷渡到山上。
随着时间点滴流逝。
李十五能清晰感知到,周遭杀机被一层无形屏障层层阻隔,化作细碎针芒偶尔刺痛肉体。
忽然,神秘老者惊声响起。
“小子,你手中黄纸符,只是一张残符!”
“按照规矩,老夫只能护你半刻功夫,一息时长都不能多!”
老者骂咧一声:“呸,区区一残符,害得老夫白白守了七个日夜。”
“至于你这孽障小子,该,故好自为之吧!”
刹那间,老者话声以及气息彻底泯灭于无,随之而来,仿佛有无数道利刃,正疯狂撕扯着李十五肉身。
仅是一瞬间,他已躯体残破不堪,猩红鲜血裹着碎肉,如雨般挥洒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种仙观浮现而出,将所有杀机隔绝,才是让他长松口气。
“好,好啊,好一个贾咚西!”
“简直人如其名,你他娘所售之物,就没有一样是真货!”
李十五咬牙骂咧一阵之后,便是踌躇不决起来。
此时此刻,他所处这‘夹层’之中,且无人指引,他到底该如何出去?
也就在这时,前方闪过一抹亮光。
李十五没有丝毫犹豫,连着种仙观一起,朝着其猛冲而去,而后便是一股仿若翻江倒海般失重感袭来,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
一座装潢古朴石殿。
整体呈八角形,穹顶极高,其上雕刻着繁复难辨的云纹与星图,每一笔线条都流转着淡淡灵光,似蕴含某种玄妙道韵。
此刻石殿正中央。
矗立着一座三丈高青铜古鼎,鼎身布满铜锈与剑痕,至于鼎中,是九枚莹莹如玉,正在缓缓成型之丹药。
一缺着两颗门牙,扎着一个发髻老头儿,正满眼期待盯着鼎中。
下一刹。
却见一道鲜血淋漓年轻身影,自虚空跌落而出,好巧不巧,刚好落入鼎中。
自然是,李十五了。
他来不及查探周遭一切,也顾不得躯体疼痛与伤势,从鼎中一跃而出,朝着老头儿行礼。
“前……前辈赎罪……”
“无事!”,缺牙老头目不斜视,只是痴痴盯着鼎中,“我所炼之神丹,怎会被区区一个毛头小儿所扰,你滚吧!”
“是!”,李十五如蒙大赦。
然而鼎中九丹,却是皆沾染了一抹血色。
本是如玉晶莹,灵香阵阵的九枚神丹,忽然之间,变得一片污秽不堪,且传来阵阵恶劣腥臭,让人闻之则吐,如避蛇蝎。
瞬间,老头儿面色铁青。
“小子,谁叫你走了的?”,他回头间,一双眸子如两团幽冥鬼火一般,盯得人如坠深渊。
李十五脚步僵在空中,冷汗混杂着血水不停自额上滴落,艰难出声道:“前……前辈!”
“您所炼之丹,想必本就是一种漆黑无比,腥臭难闻之恶丹吧,如今可算是炼成了。”
“故此,晚辈就不多加打扰了,恐惹前辈生嫌!”
石殿之中,李十五只觉得老头儿双眸仿佛淬了火的钩子,正一寸寸将他神魂给活剐了。
他又是忍不住道:“前……前辈,且听我一言!”
“爻帝知我名,星官传我道,轮回皆故友,纸山尽熟人!”
一瞬间,石殿之中寂静如死水。
反观缺牙老头儿,整个人带起一种病态般的兴奋和抖擞。
整张老脸皱成一坨,望着李十五的眼神,期待,迷离,难以自拔,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未孽,未孽,你是未孽!”
只见老头儿抬手之间,取出一张黑纸,仿佛被墨水浸染一般,就这般,将李十五一颗脑袋紧紧裹住。
老头儿见此,不由满心期待,一声声“未孽”不停唤着,那般姿态,仿佛在哄一个易碎的婴孩。
不知过了多久。
老头儿将黑纸从李十五头上揭下。
瞬间怒声道:“白纸呢,怎么没有白纸!”
而黑纸之上,只有一句话:徒儿,把种仙观让给为师吧,为师真会孝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