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目光扫过桌上的三人,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质疑,“你们可都成亲了!”
她好歹是高贵的单身人士,这帮已婚男凑什么相亲的趣。
难不成吴华光近来闲得发慌,新爱好是给人保媒拉纤送小妾?
这想法一冒出来,段晓棠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庄旭不紧不慢地夹起一片烫得鲜嫩的羊肉,在蘸料碟里滚了一圈,慢悠悠地说道:“你想得美!”
旁的人家去赴宴会,或许真有借机联姻的打算,但这事轮到段晓棠头上,还是算了吧!
时下婚配,除了讲究门当户对的硬标准,还得看所谓的缘分。
一个家庭的交际圈子终究有限,要想在众人中挑出天作之合的联姻对象,可不就得靠着这一场场宴会反复择选、相互试探吗?
尤其是这种高规格的宴会,主人家事先必然仔细筛选过宾客身份,非世家名门便是当朝权贵,都是精心搭建的社交舞台。
这回把段晓棠这颗 “鱼目” 混了进去,实在是拉低了整场宴会的格调。
段晓棠向来毫不掩饰自己对婚姻的抵触,更何况她和吴华光母子的关系,明摆着是友善以下。
吴华光就算拉来一个天仙配,段晓棠也不会领情。
更何况以她向来出格的做派、桀骜不驯的性子,大概率三句话就能得罪女方全家,到时候场面只会更难看。
媒人做媒成了能得人情、赚谢礼,但做不好可是要落埋怨、结仇怨。
吴华光那么精明的人,断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段晓棠这会脑筋转过来,终于明白范成明刚才的话是故意“吓”她的,当即放下筷子,追问道:“别瞎扯了,到底怎么回事?”
范成明这回也不卖关子了,收起玩笑神色,沉声道:“公主府往昔宴请的都是皇亲国戚、勋贵世家,这次却一反常态,给长安好些将门都送了帖子。”
他特意加重语气,“尤其我们右武卫和右屯卫。”
一个公主主动宴请将门,这事虽说有些出格,但也算不上特别敏感。
毕竟长安城里的好些将门,背后都牵扯着复杂的关系网,不少还兼具勋贵身份,本就和宗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温茂瑞一听这话,当即没憋住笑,语气里满是嘲讽,“还真是荣幸啊!”
两卫能在满长安的将门中间脱颖而出,被吴华光另眼相看,恐怕还得追溯到当初的三州之乱。
说起来,两卫将士可都是当初给杨守礼收拾烂摊子的苦主。
杨守礼带着洛阳兵祸害一通,把三州搅得鸡犬不宁,最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两卫硬生生扛了下来。
整个平乱过程中,两卫将士从头到尾都是骂骂咧咧,怨气冲天。
以至于后来吴越清算弘农杨氏一众官员,给吏部泼狗血,归根结底,这笔账都能算在胡作非为的杨守礼头上。
现在吴华光突然给两卫将领送帖子,明摆着是想借着寿宴的由头,罚酒三杯、重修旧好,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种做法,还真是——让人恶心呢!
这会宣称杨守礼是个妈宝男、白莲花,早干嘛去了!
范成明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总之,这请帖既然送来了,我们也不能不给长公主面子,到时候去露个面、走个过场就行。”
段晓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背后更深层的意图。
自从吴岭逝世后,吴越虽说有赫赫战功做底子,但在宗室内却渐渐有了几分孤掌难鸣的迹象,才不得不与吴华光相互呼应。
吴越性子本就扭捏,到最后竟然是和两个公主走得最近。
吴含生远在天边,眼前的吴华光却有个不省心的儿子,不能全心信赖。
至于其他的宗室王公,要么所图甚大,要么心思难测,还得花费时间慢慢经营关系。
段晓棠拧眉问道:“为何还要遍请将门?”
右武卫和右屯卫就算人才济济,也不可能囊括长安所有将门。
范成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沉吟片刻后说道:“依我看,恐怕是想为安德县公铺路。”
温茂瑞这次一点都不装了,声音陡然拔高,满脸的不可思议与警惕,“他还想掌兵?”
要是让杨守礼再掌兵权,岂不是将士之祸、百姓之祸,反倒成了敌军之福!
杨守礼上次领兵的“辉煌战绩”还历历在目,若不是两卫将士拼尽全力收拾烂摊子,恐怕山西、河东、河南三地早就全烂了,民乱还得蔓延到更多地方。
庄旭在一旁慢悠悠地补刀,“出头的路不止武道一条。他弘农杨氏祖上可是屡出大儒,想来县公读书该有几分灵光,不如弃武从文吧!”
读书顶多费点笔墨纸张,就算读不好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可领兵打仗那可是实打实的废命,多少将士的性命都得搭进去。
温茂瑞默默地朝着庄旭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庄将军,果真有巧思。”
段晓棠心中依旧存有疑虑,忍不住问道:“王爷不会为了拉拢长公主,就真的支持安德县公掌兵吧?”
范成明几乎是脱口而出:“应该不会吧!”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杨守礼先前挖下的大坑,差点把两卫将士全埋里头,这份阴影可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吴华光在帝后面前有些脸面,但她终究没有实权,左右不了朝局。
她能拿出来的筹码,根本不足以让吴越和两卫将士再重历一遍当初的噩梦。
火锅局散后,范成明生怕夜长梦多,匆匆忙忙地离营去了河间王府,打算找吴越进“谗言”,坚决要把杨守礼往文臣的模子里塞,绝不能让他再碰兵权。
段晓棠则是回房换下沾染了辛辣气息的外袍,径直离营去了万福鸿,与祝明月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