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早上就和花旗银行、汇丰银行、摩根士丹利等机构达成过初步场外期权意见,在港股收盘后,张扬、廖国沛和林广昌行动非常迅速,用对应标的价值1.5%比例的权利金,谈拢了港股华国联通的《短期虚值看跌期权合约》。
这时候可能有人要问了,仅用1.5%权利金,就能锁定一只股票涨跌方向的相关价值,对赌的金融机构不会亏本吗?
想要搞明白这个问题,就需要先了解成本、风险和收益之间的关系。
在合法投资领域,注意是合法投资领域,成本、风险和收益是三角对立关系,不存在低成本、低风险和高收益的投资标的,如果有,一定是金融骗局。
为什么《短期虚值期权合约》会比《长期实值期权合约》投入成本低?
原因就在于,1到30天的《短期虚值期权合约》风险属性偏高,不存在时间价值。
而《长期实值期权合约》是6个月起步,具备高内在价值+时间价值和强确定性,权利金比例也会偏高,普遍是在10%到15%之间,有些甚至更高。
就比如说2008年的《4万亿投资计划》,国家已经明确了要大力投资基建领域。
如果在政策文件刚发布的第一时间就买入相关股票的《短期虚值期权合约》,首先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30天内,相关股票的股价能不能得到政策的正向反馈,以及短线资金控盘问题。
说直白一点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基建板块会涨,但什么时候涨,这还是个需要考量的问题。
有利好就一定涨?
这可不一定。
因为短线是做多资金和做空资金之间的零和博弈,向上还是往下,不能单看政策面,还要看资金面和主力的拉升意愿。
就拿宝钢股份举例,它是钢铁企业的头部,《4万亿投资计划》的直接“接水”企业。
2008年11月5日文件落地,宝钢股份就出现了连续拉升,从11月6号的4.26元,一路上涨到了11月14号的5.6元,涨幅达到了31.45%,然而触摸到5.6元后,宝钢股份的股价就开始了M型波动,11月25号跌回4.74元,12月09号又涨回5.82元,紧接着12月31号又再次跌回了4元区间,最低摸到4.62元。
这就可以很明显看到,哪怕有确定性极强的政策文件,二级市场的股价依旧有波动。
可如果把时间线拉长,买入宝钢股份的《长期实值期权合约》,2009年2月17号摸到了6.44元,2009年6月25号摸到了7.38元,2009年8月4号更是摸到了10.33元,明显接住了政策放水。
而这也是为什么,《短期虚值期权合约》只需要0.5%-2%比例权利金,《长期实值期权合约》则需要8%-15%比例权利金的原因。
机构可能会亏钱,但每一份合约的签署,肯定是利于它们,其次才是投资方。
当廖国沛和林广昌共同来到长江中心大厦,这里59-63楼、65-68楼都是高盛集团在港岛的办公场所。
望着高耸入云的大厦,两人忍不住发出感慨。
“最后一家了。”
“签署完这家,我们应该就可以回内地了吧?”
听见林广昌说回内地,廖国沛却意味深长道:“别急着回去啊,港岛的夜生活不得体验体验。”
金融大都市最不缺的就是夜生活,因为快节奏的生活,人会越来越压抑,所以一到周末放假,港岛的灯红酒绿场所就会人满为患,上流人士则是搞各种派对。
林广昌看了眼手表时间,先一步迈进大厦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无非就是多点外国人。”
“你就是结婚早,被锁住了。”廖国沛快步跟上。
“我算晚婚的了,就怎么说呢,只要你内心足够强大,就不会向外界索取情绪。”
林广昌淡笑道。
他不知道廖国沛经历了什么,都34岁了,还不打算成个家,或许是天生喜欢浪?
当然了。
林广昌也尊重廖国沛的选择。
因为人就活一辈子,开心点、快乐点,遵循自己的内心去活一辈子并没有错,只是选择不同。
听见林广昌对感情如此专一,廖国沛笑着打趣道:“养家真是好男人啊,我要是女的,我肯定嫁给你,再给你生两个孩子。”
“别说这种恶心话,我会怀疑你的性取向。”
“去你的,我这是在赞美你。”
“你可以直接夸的。”
“你真是个好男人,简称好人,对了,你赚那么多钱,以后打算用钱干什么?”
“买房收租,开咖啡厅。”
“在沪都?”
“那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要去粤东呢,买房收租,太熟悉了。”
“有钱哪不能收租,我要是有几十亿,肯定会拿十几亿出来买房,就当买个理财产品。”
“好想法。”
廖国沛和林广昌你一言我一语,搭乘电梯来到了高盛集团的相关业务楼层。
由于早上廖国沛来过,前台小妹见到廖国沛的那刻,立马堆满笑容道:“廖先生下午好,请先稍等,我们主管索兰·埃弗里马上到。”
“好。”
廖国沛应答。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估计是早上华人经理的上级。
随着前台小妹打了个电话,一位棕色卷发,西装革履,约莫30来岁的中年白人快步靠近,他一眼就认出了廖国沛,中午的时候,可没少看廖国沛的监控截取图片。
“廖先生。”
索兰·埃弗里碧蓝色的瞳孔带着笑意,热情打招呼的同时,又看向一旁的林广昌道:“这位是?”
虽说廖国沛的英文不太好,但怎么说也是本科毕业,一些简单词汇还是能听懂和会说的,他快速回答道:“我朋友林广昌。”
“林广昌,幸会幸会。”
索兰·埃弗里与廖国沛握手过后,又与林广昌握手,紧接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这边请,我们David Smith总裁已经恭候多时,就想着见你们。”
“带路吧。”
廖国沛也抬手示意。
待索兰·埃弗里先走一步,在前面带路的时候,廖国沛立马看向林广昌,低语道:“他刚才说什么大胃斯来着?”
“David大卫,Smith史密斯,美国最常见的名字,类似于你们粤东的嘉豪嘉欣嘉杰,叫他大卫或史密斯都行,不过一般叫大卫,然后这人说大卫总裁等我们很久了。”林广昌快速解答道。
“原来如此。”
廖国沛微微颔首。
在穿过几处开放式办公区域,廖国沛和林广昌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索兰·埃弗里敲了敲敞开的玻璃门,用流利的英文提醒道:“大卫总裁,廖先生他们来了。”
只见宽敞的办公室内,大卫·史密斯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常年健身的身材把衬衫撑得挺拔,搭配他那性感络腮胡,如果去到天府,绝对可以称之为“天菜”。
“廖先生。”
大卫·史密斯从工位上起身。
“大卫总裁…额…还是我这边朋友和你们谈吧。”廖国沛中英混合,明眼人都知道,他英文不太好。
“我是他朋友林广昌,大卫总裁你好。”林广昌立马接上。
“莫非你就是J先生?”
大卫·史密斯想到了什么。
虽说上午接待廖国沛的不是大卫·史密斯,也不是索兰·埃弗里,但他们却已经和相关业务员了解过具体情况,也知道躲在幕后的推手叫“J先生”。
“并不是,我和他一样,都是跑腿的,哈哈。”
林广昌笑了笑,目光看了眼旁边的廖国沛。
“跑腿。”
大卫·史密斯喃喃自语。
他倒是有点好奇了,是什么原因让“J先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身份极其特殊?
还别说!
真有这个可能!
在美国金融机构都流传着一种说法,那就是只管收钱理财,程序合规就不要深究出资方的身份,因为一个搞不好,查着查着,就查去了华盛顿。
“两位这边请。”大卫·史密斯示意两人去洽谈区。
“请。”
林广昌微笑接话。
随后,四人先后落座。
林广昌没有迟疑,拿出手机看向大卫·史密斯道:“大卫总裁,我现在给J先生打电话,具体期权事宜还是你们来谈。”
“好的。”大卫·史密斯点头。
他非常好奇“J先生”的声音,同时他也知道,其实华国有着许多百年,甚至是千年世家,没准“J先生”就是其中一员。
“嘟嘟嘟——”
忙音期间,林广昌打开免提,并把手机放置在桌面。
不一会。
电话接通。
“喂你好。”
张扬依旧压着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浑厚。
对于不常接触的陌生人而言,哪怕对方可能在某些媒体渠道听过张扬的声音,也基本无法通过声音辨别出张扬的具体身份,况且手机也会一定程度影响音色。
“大卫·史密斯总裁和你通话。”林广昌开口提示。
张扬反应很快,立即切换英文打招呼道:“你好,大卫·史密斯总裁。”
“你好J先生。”大卫·史密斯问候一句,便直接进入正题道:“听我们业务经理说,你想要与我们协商港股华国联通的《场外短期虚值看跌期权合约》?”
“没错。”张扬应答。
“你准备开多少数额的期权?”大卫·史密斯又问。
“1张期权对应1000股,10万张,权利金比例是1.5%,你看怎么样?”张扬表现得相当熟练。
之所以这么熟练,主要还是因为拿花旗银行、汇丰银行、摩根士丹利练嘴了,而且也都摸清了这些机构的最低权利金。
“10万张,一张1000股,共计1亿股,按照今天11.68港元的收盘价计算,那可就是11.68亿港币,折合华国币是……”
大卫·史密斯正想用手机查看汇率,张扬则直接报出总价道:“大约是10.288亿华国币。”
“谢谢,看来J先生是有备而来。”大卫·史密斯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但还是用自己的港版iPhone 3GS查看了今日汇率,并在心中快速计算金额。
“我这人喜欢做好全局准备。”张扬淡笑着接话。
“还真是10.288亿华国币。”大卫·史密斯心中惊叹一句,要知道汇率可是实时波动,也就是说,这位“J先生”仅用了1秒不到,就算出了两地货币的换汇金额。
不过大卫·史密斯很快调整过来,他知道“J先生”已经找了多家金融机构做空,知道《短期虚值期权合约》的权利金比例,所以他没有扯皮,而是点头夸赞道:
“我就喜欢和J先生这种人打交道,爽快,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10.288亿华国币,1.5%就是1543.2万华国币,内地股票抵押还是按老规矩,需要折价80%。”
“哦对了。”
大卫·史密斯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可能产生的通道服务费、结算费、印花税等其他费用均由你们承担,这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清楚。”
张扬回应。
场外交易不涉及通道费,不过结算费和印花税倒是要交。
结算费是由结算机构收取,一般来说是300-500港元/笔,如果通过中央结算所结算,会贵一些,大概在600港元/笔。
印花税自然不用说,只要投资都得交印花税。
除了结算费和印花税外,还有交易征费,大概是交易金额总值的0.003%。
见张扬如此熟练,大卫·史密斯随即示意索兰·埃弗里道:“去把律师喊来,拟定相关的合约条款。”
“好的总裁。”
索兰·埃弗里站起身。
“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模板。”电话那头的张扬又突然开口。
“模板?”
大卫·史密斯疑惑。
刚站起身的索兰·埃弗里目光看向桌面的手机,有些迟疑。
林广昌则是熟练拿出空白合约,放置在桌面道:“这是我们拟定的期权合约,如果有什么要补充的都可以与我们商议。”
话音刚落,张扬也接话道:“是的,但我希望主体不变。”
索兰·埃弗里目光移开,落在了大卫·史密斯身上,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短暂迟疑过后,大卫·史密斯点了点头,示意他带着合约出去找律师检查,随后他又开口道:“不得不说,J先生你的准备确实十分充分,我有冒昧的问题,不知道J先生方不方便解答。”
“不方便。”
张扬一口回绝,但又话锋一转道:“开玩笑的,你说。”
大卫·史密斯:“……”
这是把他当猴耍?
沉默了一会,他问道:“听你的口音,应该在美国呆了很久吧?你是海外华人?”
英语和汉语一样,每个地区的风格都不同,夹带着口音。
就拿英语来说,除非是经过特别训练,不然白人和黑人的口语非常容易辨别,另外就是印度的咖喱味英语,只要一开口,咖喱味能直冲天灵盖。
“我长居美国。”
张扬回答的很干脆。
他确实长居美国,只不过是前世的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张扬并没有说谎。
然而林广昌闻言,内心不由得偷笑道:“好家伙,joker是真能吹啊,还长期定居美国,这不得把老外哄成胎盘。”
“在纽约?”
“只能是纽约。”
“那我猜是在华尔街工作。”
“算是吧。”
当张扬这句话说出,大卫·史密斯内心已经有了“J先生”的标签画像,大概是30-40岁、华人、金融从业人员、资产过亿。
在大卫·史密斯看来,如果有需要的话,按照这个画像去查,揪出这位“J先生”并不难。
他没有怀疑过张扬撒谎,因为“美国口音”是需要长期对话训练的,没在美国长期生活过的人,基本不可能拥有。
“再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不等张扬开口,大卫·史密斯就已经把问题抛出:“就是现在华国联通没有半点颓势,相反,它因为独家代理国行iPhone 3GS,未来业绩有了确定性指引,为什么你敢大笔开空单,就不怕血本无归?”
搞不明白。
他真的想不通。
别说大卫·史密斯,整个港岛的金融机构都想不明白,不过送上门的生意,他们又不能不做。
“先签协议,签完,我告诉你答案。”张扬淡笑道。
听着对方云淡风轻,自信满满的语气,大卫·史密斯有些迟疑,《场外短期虚值期权合约》可不是《场内短期虚值期权合约》,这本质就是机构和投资者的对赌,锚定的是未来价格。
现在港岛全部金融机构,以及内地全部金融机构,包括华国联通和它的竞争对手,无一例外都觉得华国联通能涨,因为国行iPhone 3GS首日就卖脱销了。
6999,7999的价格,其实华国联通都没什么底,也没有让富士康大量生产,可随着首日大卖,富士康的生产线已经高速运转。
“那我待会洗耳恭听。”
大卫·史密斯回答。
……
半小时后。
索兰·埃弗里返回大卫·史密斯办公室,身边还带着个身材火辣,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律师。
“协议没有问题总裁。”
白人女律师刚说完,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是一份美式的《短期虚值期权合约》,可以在30天结算日前任意时间行权。”
《期权合约》分两种,一种是美式,一种是欧式。
美式期权合约可以在约定结算日前任意时间行权,而欧式期权合约只能在结算日当天行权。
“没问题就签署。”
大卫·史密斯并不在意欧式还是美式,他是坚定认为华国联通并不会下跌,自己这边可以净赚对方上千万华国币。
另外他也想知道,“J先生”的做空依据是什么。
“检查好合约,确认无误就签吧。”张扬也开口示意。
双方都是老手,很快就把价值10多亿华国币的《场外短期虚值看跌期权合约》签署完成。
由于是《美式期权合约》,在未来30天内,张扬都可以行使一次期权交割,超过30天后,无论有没有行权,涨跌如何,一千多万的权利金都不会返还。
“好了。”
“签好了。”
签约盖章后,林广昌也站起身道:“我们现在把期权合约拿去交易所备案,打扰了大卫·史密斯总裁。”
“等等。”
大卫·史密斯也站起身,目光看向桌面的手机,问道:“J先生,你还没告诉我做空的理由。”
“业绩崩塌。”
张扬淡淡回应。
紧接着,林广昌拿起手机,与廖国沛离开了高盛集团。
大卫·史密斯紧皱眉头,喃喃自语道:“业绩崩塌,业绩崩塌,崩塌的是哪方面?”
“不应该啊!”
“不可能啊!”
“没道理啊!”
大卫·史密斯想不通的时候,索兰·埃弗里也搭话道:“感觉J先生在胡说八道,华国联通独家代理国行iPhone 3GS,怎么可能业绩崩塌,这简直就是在危言耸听。”
“这个人很沉稳,不清楚是哪方的代表,得给总部打电话查查,可不能被搅了局。”
大卫·史密斯无比慎重。
自2007年次贷危机以来,他们就已经布局吸筹,目的就是为了等内地金融管制放开,外加指数期货登陆交易所那天,全力拉高并做空A股获利套现。
突如其来的“神秘金融客”,有点扰乱他们的计划,也不能说扰乱,而是大卫·史密斯容不下变数,迫切想知道对方身份。
……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
燕京某四合院。
当程宏发接到金融管理总局电话,顿时神色凝重,连连点头道:“好,好,没问题,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立马小跑,来到了正在钓鱼的鲍星纬身旁,汇报道:“鲍老,金融管理总局那边说,港岛出现了位神秘的做空客,正几亿几亿地堆单华国联通,还开了期权合约,可能是外资卷土重来。”
“华国联通?”
鲍星纬听着有些耳熟,好像是张扬买过的票。
“是的,华国联通。”程宏发突然灵机一动,猜测道:“会不会又是张扬那小子搞的鬼?”
“……”
鲍星纬陷入了沉默。
短暂思索过后,他内心忍不住猜测道:“不会是内地A股不让做空,跑去港股做空了吧?可他的做空依据是什么?”
见鲍星纬沉默,程宏发又添油加醋道:“如果真是他,那张扬真是人如其名,又张扬,又狂妄,还特别能给别人添麻烦。”
“在规则之内获利,这并不可耻,但我倒是不解,他为什么笃定华国联通下跌。”
鲍星纬满脸疑惑。
张扬有华国联通的人脉?
也不应该啊!
假设那人真是张扬,且真的拥有华国联通人脉提供内幕,人家港股金融机构同样可以获取内幕,而且更加准确。
信息对等的情况下,如果华国联通存在什么暗雷,金融机构就不可能和张扬签期权合约。
程宏发仔细想了想,回应鲍星纬道:“有没有可能张扬与外资机构达成了协议,故意把钱输给对方,从而实现合法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