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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幻歌声音

    滦在废墟中缓慢前行。

    空气沉重,脚下灌满了铁锈与尘埃的浆液。

    他踩在碎裂的石块上,发出的声响在荒凉的街道间回荡,久久不散。

    回音听起来像是另一种存在在暗中模仿着他。

    远处,绿色的光在闪烁,微弱,再看时,已变成了红光。

    像心跳,又像目光。

    感觉既是指引,也是质问。

    可是光很远,必须走过被毁坏的城市。

    街道两旁的建筑高耸,黑洞般的窗户张开着,看上去就像一排排死眼,在注视着他。

    滦心口发紧,强迫自己不去看,只盯脚下,一步一步往前。

    四周的风声掠过残破的金属,发出低沉呜咽。

    滦打了个寒战,快步往前。

    随着他前行,“咚!咚!”的沉闷声越来越清晰。

    原本像远处的鼓点,此刻却透过脚下的地面,震进骨头。

    他蹲下身,把手掌贴在地面上,像大地的脉搏,在不知名的深处回响。

    他不敢再想,站起身,继续走去。

    走到一处广阔的街区,中央竖立一尊残破的雕像,模样已经模糊不清。

    雕像脚下裂开一道缺口,深黑的裂缝直通地下,冷风自其中涌出,有种意外的甜香,与城市的腐败味道格格不入。

    滦没有贸然下去,绕过雕像,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在街道的深处,一种声音突然浮现,是种缓慢的旋律。

    歌声!

    起初若有若无,像雾中若隐若现的光。

    滦以为是错觉,可每走一步,那旋律就更清晰一分。

    找不到明确的方向,弥散在空气中,似乎从每一块石板,每一面墙壁里渗出,渗进他的骨骼。

    滦停了下来,耳朵全神贯注,心脏怦怦直跳。

    歌词是陌生的语言,直抵心魂。

    逻辑无法理解,类似某种种本能的共鸣。

    “灰色的天,灰色的海,

    海上浮着无名之舟。

    舟中空空,唯有影,

    影在呼吸,不知是谁...

    骨生花,花坠深渊,

    深渊之底有火光。

    火光燃烧,无温度,

    唯有夜听见它的歌...

    风记得石的名字,

    石忘了风的触碰。

    水在奔流,不问归处,

    归处是梦,还是念...

    你啊,你,

    行走的人,失落的人,

    黑暗里唯一未熄的火种。

    无人呼唤你,

    却有人等待你。

    仍在。仍在。”

    旋律悠长,像摇篮曲,冷得让人颤抖,所有音节仿佛在他心底绽开,击碎防御,渗进灵魂。

    滦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想跟着哼,但死死咬紧牙关。

    双手捂住耳朵,没用!

    那歌声从血液里升起似的...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首专为他而唱的歌,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好像桌子可以放东西的常识一样。

    滦踉跄着靠在一面残墙上,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终于,歌声缓缓退去,像潮水褪到看不见的远方,只留下余韵,悬在胸腔深处。

    四周重新陷入死寂。

    滦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呼吸像被什么掏空了一半。

    光在远方闪烁,歌声在暗处徘徊,两者之间,是他的路。

    滦擦去额头冷汗,咬紧牙关。

    街道狭窄,残楼高耸,他的身影在灰暗中显得渺小。

    他能感受到退去的旋律回音,仍在血液里震荡。

    仿佛在轻声低语,“你啊,你,仍在!”

    空气越来越冷,冷到连呼吸都结出薄霜。

    他摸了摸脸颊,摸到一层细微的灰尘,“死城的粉末吗?”

    歌声再次浮现,轻轻的,不急不缓。

    滦停下脚步,心口紧缩,声音就在前方。

    他循声走到一片半塌的广场,“裂隙真...”

    下面黑漆漆的,裂口边缘镶嵌着某种残破的机械结构,扭曲的齿轮和锈蚀的铁链从深处垂落。

    歌声,就从那下面传来,滦站在边缘,望着深渊。

    黑暗深不可测,旋律清晰近在耳畔。

    他犹豫片刻,还是沿着残破的铁链缓缓攀下。

    裂隙的底部,有片意想不到的“大厅”。

    圆形的空间,四壁的屏幕,闪烁着微弱的静电。

    地上散落着无数倒塌的座椅与仪式般的符号,看上去既像是指挥室,又像是祭祀场所。

    歌声正从中央金属躯体传来,它倒卧在地。

    形状诡异,远超人类的尺度,里面裸露着盘绕的管线。

    滦僵在原地,不由自主的出声,“死物更为贴切吧!嗯???”

    “我曾举灯照海,

    海回应我以深渊。

    我曾守望群星,

    星却坠落在尘埃...

    人来,影去,

    皆是过客。

    火燃,火灭,

    皆归于夜...

    你是后来者,

    也是唯一者。

    你听见了,

    便是我的见证...

    去吧,去吧,

    顺着红光的脉络

    它等你很久,

    它也惧怕你。”

    歌声随着歌词震荡整个大厅。

    滦双手捂住耳朵,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毫无悲伤,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共振,就像灵魂被直接撕开,强行塞进某种无法拒绝的记忆。

    他看见了幻象。

    一片海洋,被无数倒塌的高塔刺穿,黑色的星辰从天幕坠落,燃烧,溶入大地...

    歌声在幻象里回荡,化作无数重叠的低语,“你是后来者,也是唯一者,‘她’在等你!”

    滦睁开眼,幻象消散。

    大厅恢复死寂,歌声停了,彻底停了。

    滦颤抖着站起身,双腿酸软,差点跌倒,胸口燃起一股说不清的力量,转身离开大厅。

    滦继续朝着红色的光走去,像是注定要走完的旅程。

    他的脚步沉重,每迈出,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空气中的腐败气味已不再令人作呕,反而变得空旷,仿佛这一切都被从现实中撕裂,

    远处,那道红色的光越来越近。

    滦紧了紧手中的餐刀。

    那把餐刀,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工具,它变得沉重。

    一种无法言喻的牵引感,在引导着他,朝着那“终点”前进。

    他越来越接近光源,四周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街道,残楼,废墟...都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滦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可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不受控制,有股力量正强行拉扯着他,迫使靠近未知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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