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上。
“哥,你可真是聪明,老李说,那帮警察果然已经上当,朝着康家村的方向走了。”
司机摘下口罩帽子,深深吐出一口气,大笑道,话语里都是对后座之人的恭维。
后视镜倒映出大大喇喇靠坐在后座男人的脸,光头,左眼下有一道疤,三角眼,笑与不笑都给人一种阴狠感,双臂展开,手臂搭在椅背,冷哼:
“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那群警察恐怕还在老娘怀里吃奶呢。”
男人姓皮,在道上人称一句皮哥,瞧着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其实快四十了。
“那是!哥神通广大,料事如神,能跟在哥身边学习,是我的荣幸……”
一通马屁下来,拍得皮明身心舒畅,笑着轻哼一声,没有人不喜欢恭维。
这时。
后排响起挣扎的呜咽声,皮明扭头瞧了眼,露出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哟,小朋友醒啦?别怕,叔叔带你去个好地方,可好玩了。”
皮明说着,视线落在散落一旁的助听器上,恍然,“呀,叔叔忘了,小朋友听不见也不会说话,真好。”
“哥,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到时候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司机瞧着二十岁出头,但他早就已经跟在皮明手下混了三四年了,见西西醒了,瞥了眼,没有半分对孩童的同情和怜悯,就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他们这些人,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何止,咱们要发挥叔的优良传统,一鱼多吃,等风头过去了,再找这小姑娘的父母敲一笔……”
“高!皮哥实在是高啊!小弟叹服!”
司机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笑容未收,一辆悍马突然从左侧车道疾驰而来,狠狠撞上车头。
车子逼停。
悍马车头凹陷下去一块,但依旧在道路来了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
一个高大男人从驾驶座走下,司机黄征受伤最为严重,下半身被卡住,无法行动。
后座的皮哥也没好到哪里去,没系安全带,脑袋重重撞在车窗,脑袋破了个口,血瞬间往下涌,头上、脸上、身上全都被鲜血浸染,触目惊心。
反倒是被绑在椅子上的西西,几乎是毫发无损。
“你他妈!”
黄征破口大骂,见男人朝这边走来,表情冷峻,周身气势逼人,后面的话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憋在了喉咙,没敢说出口。
皮明眼睛被血糊了一片,视野前一片全都被染成了血色,他警惕地看着南璞年,多年经验告诉他,此人来者不善!
下意识起身,伸手就想去拽后排的西西,可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小姑娘,就听见一道尖锐的鸟鸣,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手背一疼,钻心的疼。
他下意识缩回,后座的门就被打开,男人揪着他衣领一把将他从后座拉扯下来,反手将他胳膊拧在身后,这熟悉的手法。
“调虎离山?”
男人冷哼一声。
‘咔哒’——
冰凉又熟悉的触感套上了手腕。
被卡在驾驶座的黄征见此,顿时闭上了嘴,安静如鸡。
面包另一侧车门也被打开,皮明余光中看见了一个女孩,女孩肩上还站着一只毛羽油亮的鹦鹉,女孩睨了他一眼,径直上了车,将西西从车上抱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皮明还想再看,只觉得胳膊一疼,人就被拽起,被塞进了一辆警车里。
紧接着。
四五辆警车从四面八方赶来,停下。
“南队,你这样太冒险了!”
王亚琴从车上下来时,行动已经结束,她扫了眼现场痕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皱眉道。
南璞年将车门一关,看了眼将西西抱在怀里安慰的南姝,又看向王亚琴:“我有分寸。”
即便西西没有被绑在椅子上,那个冲击力,西西顶多是破点皮,或者滚到椅子下。
但若是不这么做。
那两人,绝对会用西西当人质,到时,西西的人身安全,才是真正的不可控了。
皮明身上有刀,三把,黄征身上也有,车座下甚至还有一把改装的猎枪……
“那也不能这么莽撞…”
王亚琴皱眉,这太胡闹了!
南璞年面无表情。
“总比没命了好。”
王亚琴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南璞年,想要看清他此时眼底的情绪。
南璞年别开眼,来到南姝身边。
西西明显是被吓坏了,无论是开始的被绑架,还是后面的撞车,对于小姑娘而言,都是不小的惊吓。
此时正缩在南姝怀里,紧紧抱着南姝的腰,无声地哭泣着,耳朵上的助听器不知掉到了哪里,她的整个世界,没有声音,所以让她整个人越发的惶恐不安。
整个队伍里,她只认识南姝,也只依赖南姝。
玄凤鹦鹉立在西西肩上,脑袋蹭着她的脸蛋无声地安慰着。
南璞年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抿了抿唇,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次行动中,他的确是带上了点个人的情绪。
可是他依旧不后悔刚刚的决策。
这一帮人贩子,早就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对待禽兽,又何必客气,又何必委婉,又何必期盼他们会有人性?
就是这次检讨报告大概是逃不掉了……
南璞年抓了抓头发。
南姝知道西西在哭,泪水浸湿了她肩膀的衣服,小姑娘身体颤抖的厉害,南姝知道她听不见,所以任何安慰的言语,都略显苍白,只能用力,更用力地抱紧小姑娘。
“姐姐。”
蓦地——
一道细弱的、几乎不成语调的声音响起。
南姝一怔。
“西西,你是在叫我吗?”
南姝不确定地开口问,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西西听不见,指腹擦拭掉小姑娘脸蛋上的眼泪,看着她的眼,她知道,西西学过读唇语,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西西此时终于缓了过来,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格外明亮,就这么看着南姝。
她看懂了。
西西点头,动了动唇。
“姐、姐。”
这次。
比上次更清晰,更坚定,她就是在喊南姝。
南姝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口像是气球,瞬间膨隆起来,一股温暖的,炙热的情绪,将整个胸腔都填满,眼眶蓦地酸了。
“哎,西西,姐姐在,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