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手撑在碎石上，指腹擦过一道裂痕。他慢慢直起身，膝盖还在发抖，但站稳了。
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湿气。头顶的雾变薄了，灰白色的光透下来，照在坑边的残石上。远处有一片轮廓，像是被埋了很久的东西露出了角。
洛九璃站在他左后方，一只手按着肩上的布条。她抬头看了很久，没说话。
萧千绝掌心朝下，雷纹已经散去，皮肤泛着干热。他盯着那轮廓，眉头一直没松。
玄月站在右侧高处，短刃插回腰间。她的目光扫过地面，又落向远方。
“雾退了。”她说。
苏砚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土很硬，踩上去有细微的响动。他没有停，继续向前。第二步落下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四人朝着轮廓走去。
越靠近，那东西越清晰。是一座建筑，墙体裂开多处，顶端塌了一半，门框歪斜，像被人用巨力砸过。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暗色石砖。门前台阶断裂，杂草从缝里长出来，枯黄一片。
他们站在门口。
里面黑着，光线进不去。门内空间很大，能看到一部分大厅的地面，铺着方形石板，有些翻了起来，有些裂成几块。
“进去？”萧千绝问。
苏砚点头。
他先迈进去，脚踩在门槛上。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呼吸一滞。空气不流动，闷得很，鼻腔里全是陈年的尘味。
洛九璃跟进来，指尖贴上墙壁。石头冰凉，表面粗糙，像是被火烧过又冷却的铁块。她轻轻划了一下，指甲留下浅痕。
“很老。”她说，“比现在的刻印城还要早。”
萧千绝站在门口最后扫了一眼外面，才走进来。他手掌贴腰，随时能引出雷纹。
玄月走在最侧，手始终没离刀柄。
大厅四周墙上挂着东西。是画，装在木框里，钉在墙上。画上的人穿着没见过的衣服，脸拉得很长，眼睛偏大，瞳孔漆黑，没有反光。他们的手放在胸前，姿势一致，像是在行某种礼。
苏砚看了一眼，转开头。
那些画里的人，似乎都在看他。
“别盯太久。”他说。
其他人没回应，但动作都慢了下来。
洛九璃走到一幅画前，停下。画中是个女人，头发垂到腰，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有纹路。她仔细看那纹路，形状有点熟。
“这个符号……”她低声说。
苏砚走过去。
画上石头的纹路，和逆命刻印最初的形态很像，但更复杂，多出几道弯线绕着中心旋转。
“不是一样的。”他说，“但可能同源。”
萧千绝站在另一幅画旁边，画里是个***在高台上，下方跪着一群人。男人举着手，掌心朝天，空中漂浮着几块碎石。他的衣服上有暗色花纹，像是某种图腾。
“这人可能是刻印师。”他说，“但这种能力……没见过。”
玄月没看画，她在看地。
地面石板之间的缝隙里，有细小的粉末，颜色发灰。她蹲下，用刀尖挑了一点，捻了捻。
“不是灰。”她说，“是烧过的纸屑。”
苏砚低头看脚边。
确实有，几乎看不见，混在尘土里。他蹲下，在离墙近的地方扒开一层土，下面也有。
“有人在这里烧过东西。”他说，“很多张。”
洛九璃离开画框，走到大厅中央。天花板很高，有横梁，上面也刻了痕迹。她仰头看，眯起眼。
“那里也有符文。”她说。
苏砚抬头。
横梁上刻着一圈文字，排列紧密，线条细如发丝。有些地方模糊了，有些还能看清。他看不出内容，但那种结构，和他们在迷雾里破解的符文阵列有相似之处。
“这些字，可能是记录。”他说。
“记录什么？”萧千绝问。
“不知道。”苏砚说，“但不会是普通的事。”
玄月走到墙角，发现一扇侧门。门关着，木头腐烂了一半，门把锈死了。
她推了一下，没动。
“堵住了。”她说。
苏砚走过去，两人一起用力。门发出刺耳的响声，裂开一条缝，灰尘簌簌落下。里面黑得更深，什么也看不见。
“等一下。”洛九璃说。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折成三角形，捏在指尖。嘴里念了一句短音，纸角亮起一点微光。她松手，纸片飘起来，缓缓向前飞。
光点穿过大厅，进入侧门后的通道，照亮一段路。
通道笔直，两边有墙，尽头拐弯。地上干净，没有灰尘堆积，像是有人走过。
“最近有人来过。”萧千绝说。
“或者不是人。”玄月说。
苏砚看着那点光消失在拐角。
“不能分开。”他说，“一起走。”
四人重新站好位置。苏砚在前，洛九璃居中靠左，萧千绝不远不近跟着，玄月在最后。
他们穿过侧门，进入通道。
纸光还在前面飘着，速度不快。通道不高，苏砚要微微低头。墙面上没有画，也没有刻痕，只有水渍留下的斑点。
走了约十步，左侧墙上出现一道裂缝。裂缝不宽，但很深。苏砚伸手进去，摸到底部，掏出一块碎片。
是陶片，边缘锋利，背面有烧灼痕迹。他翻过来，看到一面刻着半个符号，和之前画里的石头纹路接近。
“这是容器。”洛九璃接过来看，“用来盛放重要物品的。”
“打碎了。”苏砚说。
“故意的。”她说，“你看断口方向，是从内向外爆开的。”
前方光点停住。
他们跟上去。
拐角处，地面有异样。石板被掀开了一块，下面是个小坑，坑底放着一个金属环。环身刻满细纹，闭合状态，像是封印用的。
洛九璃蹲下，没碰它。
“这是禁锢器。”她说，“用来锁住活物或能量体。”
“打开了？”萧千绝问。
“没有。”她指着环上的缺口，“这里需要钥匙才能解开。但它被动过，有人试图撬开。”
苏砚盯着那个环。
他的刻印突然跳了一下。
不是疼痛，也不是黑痕蔓延，是一种感应，像风吹过皮肤的感觉。
他看向通道深处。
那边更黑，光点不敢过去。
“后面还有东西。”他说。
玄月抽出短刃，走在前面。
他们继续向前。
通道变窄，空气更冷。前方出现岔路，两条分支，都向下倾斜。纸光在路口盘旋，无法决定方向。
“分两组？”萧千绝说。
“不行。”苏砚说，“刚才那个感应……很强。”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左边的通道。
刻印又跳了一下。
“这边。”他说。
三人没异议。
他们选择左侧下行。
坡度越来越陡，石阶磨损严重，踩上去容易打滑。玄月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试过才让别人跟上。
走了几十级台阶，前方出现一扇门。
门是石制的，厚重，表面刻着完整的大圈符文。符文围着中心一点，那里有个凹槽，形状不规则，像是等待插入什么东西。
苏砚走近。
他伸手摸那个凹槽。
指尖刚碰到底部，整圈符文同时亮起一道暗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