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掌心的刻印还在发烫，那道压缩光束击中影子中心后，对方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没有松手，体内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出，再次凝聚一点向前推去。
中间的影子轮廓开始扭曲，像风吹动水面的倒影。它的手臂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声响，不是吼叫，也不是哀鸣，更像是某种信号被中断时的杂音。
洛九璃盯着记录册，指尖在纸面上滑过。刚才标记的时间点出现了断层，原本稳定的节奏在最后一瞬被打乱。她低声说：“它撑不住了。”
萧千绝站在左侧，灵力仍停留在拳锋，随时准备出击。他看着那个正在变形的影子，眼神没有放松。“别大意，还没结束。”
玄月蹲在地上，双手贴着地面延伸出去的暗纹还未消散。她能感觉到连接线另一端的能量波动正在减弱，但另外两个影子的位置没有移动，也没有靠近。
“它们不动。”她说，“不是想逃，是在等什么。”
苏砚喘了口气，胸口起伏。逆命刻印的震动比之前缓和了一些，但他知道不能停。他抬起手，掌心对准那个已经扭曲的影子，将剩余的力量全部压进最后一击。
一道更细、更亮的光束射出，直插影子中心变暗的位置。
这一次，影子整个身体剧烈晃动，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声音刚起就戛然而止。紧接着，它的形态从内向外崩解，边缘如同炭灰般剥落，化作黑烟卷入雾中。
几息之后，原地只剩下一片稀薄的空气，再无痕迹。
洛九璃合上记录册，抬起头。“它没了。”
萧千绝缓缓收拳，肩膀松了一下，但脚底依然钉在原地。他看向左右两侧。“另外两个呢？”
玄月闭眼感知片刻，睁开时眼神微凝。“退了。不是溃散，是有序后撤，速度很稳。”
迷雾依旧厚重，前方五步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那种压迫感确实消失了。四人站在一起，谁都没有立刻行动。
苏砚把手从胸口放下，掌心的刻印光芒渐渐隐去。他呼吸有些重，额头渗出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才滴落。
“你消耗太大。”洛九璃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经脉里的灵力。”
“值得。”苏砚说，“我们确认了一件事——它们怕这个。”
“不只是怕。”玄月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它们认得你。那一声尖叫，不是痛，是警告。它在告诉别的影子：这个人不能碰。”
萧千绝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觉得它们有组织？不是野兽，是哨兵？”
“你看它的攻击方式。”玄月指向影子消失的地方，“每一次出手都有节奏，三者联动，像是配合演练过的。而且它们专挑我们最累的时候动手。”
洛九璃点头。“还有时间间隔。每次攻击完，必须停两息才能再动。这不是本能，是规则限制。”
“也就是说，”苏砚接话，“它们受某种机制控制，不能随意行动。”
“或者，”洛九璃补充，“它们本身是某种结构的一部分。”
空气安静下来。这句话没人接。
苏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皮肤下隐约有纹路闪过。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下拳。
“现在怎么办？”萧千绝问，“追还是继续走？”
“不追。”玄月直接说，“刚才我拦你，是因为它们不是败了才跑。是收到信号后主动撤离。如果我们跟上去，可能正中埋伏。”
“那就原地休整。”洛九璃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放在掌心。玉符泛起微光，映出前方地面的一小段路径。光线照到第三步时出现轻微扭曲，像是水波晃动。
“前面还有东西。”她说，“不是机关，是空间本身的异常。”
苏砚望过去，逆命刻印又有了反应，不是牵引，而是一种排斥感，像是有什么在挡着他。
“先恢复体力。”他说，“我们不能再硬拼。”
四人背靠背坐下，保持阵型不变。玄月盘膝闭目，指尖再次贴地，释放一道新的感知纹路，范围比之前更大。洛九璃把玉符收回，翻开记录册，在空白页写下几个字，笔尖顿了顿，又划掉。
萧千绝靠在岩壁上，双臂交叉。他没有闭眼，一直盯着迷雾深处。
“苏砚。”他忽然开口，“你刚才打中的那个位置，是怎么确定的？”
“感觉。”苏砚说，“每次它攻击完，中心会有一瞬间完全空掉。那时候没有能量，也没有抵抗。”
“你早知道了？”
“上一轮试出来的。”
萧千绝沉默几秒。“下次这种事，提前说。”
“我说了。”苏砚抬头，“用刻印震动传的信号。三次短震，一次长震。你收到了。”
“我知道。”萧千绝声音低了些，“我是说，细节。”
“来不及讲。”苏砚看着他，“战场上，机会只有一次。我能抓住，就够了。”
两人对视几秒，谁都没退。
洛九璃插话：“都活着，才是赢。”
玄月睁开眼，打断对话。“三十丈内没有移动目标。但地下有残留波动，方向朝前。它们退回去的路上留下了痕迹。”
“追踪有用吗？”萧千绝问。
“不一定。”玄月说，“可能是诱饵。也可能是通道。”
苏砚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不管是不是，我们都得往前。逆命刻印的方向没变。”
他迈步向前，脚步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其他人陆续起身，重新列队。洛九璃走在第二位，手里册子合拢，贴在身侧。萧千绝居中，手掌始终悬在腰间武器附近。玄月最后，回头扫了一眼来路，然后转身跟上。
迷雾依旧笼罩四周，能见度不足五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涩味，像是金属泡在水里太久。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苏砚突然停下。
他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别动。
前方的雾气似乎比别处稀薄一点，隐约能看到岩壁的轮廓。但就在那片区域，地面的苔藓颜色变了，由深绿转为灰白，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玄月快走两步上前，蹲下查看。“这里有能量残留，不是影子留下的。温度很低，接近死息。”
“死息？”洛九璃皱眉，“那是亡者通道才会有的特征。”
“我们没进墓地。”萧千绝说，“哪来的死息？”
苏砚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片灰白区域。逆命刻印在他胸口轻轻跳动，不是警示，也不是牵引，而是一种……回应。
就像有人在远处敲门。
他往前踏了一步。
脚下的苔藓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就在这时，前方雾中传来一阵规律的震动。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
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移动，速度很快，朝着他们逼近。